學達書庫 > 幸荷 > 桃花 > |
二 |
|
“在天——”元燁頓了頓,“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技。”他一邊念,目光忍不住追隨著她因風飄逸的青絲,伸手輕觸,眼中似水柔情。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樊璐笑著,幾乎是高聲把詩句給唱出來的。這是她從小聽到大的長恨歌呢!怎麼可能難得倒她!小時候聽著娘念給她聽,她便會舞著比自己身段還長的五彩錦帶,想像自己便是那唐朝第一美人楊玉環,舞著、舞著! 唐元燁卻不知怎麼地,一聽樊璐這兩句,竟呆愣了片刻,像是魂魄在瞬間被抽離。等他回過神,不自覺地收緊了手臂,看見璐兒仍安穩地坐在他懷中。 “怎麼了?”樊璐停止晃動懸空的雙腳,望向不語的元燁,“怎麼不說話了呢?” “我冷……” “冷?”樊璐將臉貼在元燁涼涼的頰上,不解。“怎麼會覺得冷呢?可能天色晚了、濕氣重了,咱們回去吧。” “長相思兮長相憶,”元燁緊握住樊璐的手,嘴邊忽然冒出了兩句話,“短相思兮——” “無窮盡。”樊璐接了道,卻不解元燁黑眸中那滿溢的悲哀,“元燁——” 唐元燁忽然將樊璐的頭按向自己,用唇封住了她的,一陣桃花馨香傳來,是璐兒身上的香氣,打從娘胎裡帶出來的,抱著璐兒,便覺滿懷馨香。 他覺得方才那兩句詩在攝奪他心魂之際,亦帶來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逼得他不得不這樣做。什麼有時盡、無絕期的,聽了令他心頭發冷。 離開了樊璐的唇,見她頰畔緋紅、睫簾低垂,似喜似嗔的嬌態,甚是動人。唐元燁擁她入懷,直到她暖暖的體溫傳到他身上,他才在她耳畔低低喃道:“別離開將軍府,答應我。” 樊璐伏在他胸前,感覺自己心跳好快。元燁第一次吻她時,他們一個才十歲,一個才七歲,小小的她不懂,只是喜歡他唇上那抹溫熱,可是小元燁卻叮嚀她:“噓,別告訴人,這是我倆間的小暗號。” 她喜歡元燁,她知道的,而且是像她半夜躲在棉被下,偷偷看的那些雜書裡寫的,那種才子愛佳人的喜歡,就叫做——愛情吧。她向來受盡眾人寵愛,但她最想愛的卻是元燁。而元燁對她……到底是什麼情感呢?元燁很疼她,從小時候到現在都一樣的疼,然而他從不特別為他的行為作解釋,就像那個吻……算是什麼呢?他們之間,只有兄妹情分嗎?想到這兒,她有些失落。 “我才不想離開。倒是爹娘,我才過了十七的生日,他們就整天想著我的親事,嬤嬤也無時無刻地叨念著什麼女孩兒應有的三從四德一大堆的,深怕我覓不著一個好夫婚似的!他們厭倦了我、要我早早離了這將軍府呢。你少哄我,八成你也希望我早早離開這兒。”樊璐試探性地抱怨著。 “丫頭莫胡說。將軍、夫人疼你都來不及,豈有厭倦之理?只是為你終身歸宿著想罷了。”唐元燁點了點樊璐噘起的嘴,極盡憐愛的。心想不久的將來,樊府就要辦喜事,是他迎娶璐兒的盛大婚禮。唐元燁唇畔揚起微笑。 “管他們怎麼著急呢,我才不想嫁人。”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室宜家。丫頭是該招夫婿了,還說不嫁呢,你詩經讀到哪裡去了!”唐元燁笑她,換來她一陣毫無大家閨秀風範的拳腳相向。“好好好!快住手,再這麼粗魯真沒人要了。” “怎麼連你也希望我嫁人?”樊璐甩開他的手,不禁有些生氣。 “我希望你嫁人,卻不希望你離開這兒。” “你這人真麻煩,那嫁給誰好?難不成是你啊?” “你想想啊,怕是只有我願意舍己成仁。”元燁似笑非笑地瞅著她,樊璐臉微紅,雖然知道他只是在說笑,卻心裡仍是一甜。她把腦袋瓜子擱回他肩窩,但待不住半刻斯文,又開始不安分地動了動身子,往唐元燁身上挨,額頭抵在他耳邊,滿足地呼吸,“元燁哥哥身上的味兒真好聞……” 樊璐的青絲騷得唐元燁癢癢的,可他又貪兩人身體如此貼近的親密,怎捨得放。“喜歡我身上的味兒嗎?你一天不離開我,愛怎麼聞,就怎麼聞。”偏了偏頭,元燁溫柔地吻她。是他教她這愛侶間才有的親密舉動,她那雙朱唇只有他一人嘗過,現在如此,以後也是如此。他自私地這麼想。“我離不開你的……” “唔,”在元燁柔軟的唇和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氣味的籠罩下,樊璐舒服得只想沉睡不醒。“我也離不開——” “噓,”沒等樊璐說完,唐元燁掩住她的嘴,警覺地靜聽樹林間的動靜。“看來是府裡的人來尋你了。” “有嗎?在哪兒?”樊璐聽不見任何聲響,伸長脖子,也瞧不見什麼人來,但過不久後,果然遠遠傳來陣陣馬蹄聲,和人的吆喝聲。 “是銀杏和家丁來找你了,咱們快下去吧。”唐元燁手托住樊璐的腰,一陣清風似的從樹頭跳回地面。 “哎呀,小姐,你真是急死我了!整個兒府裡頭正天上、地下的找你呢!虧是我先找到了雪舞,才終於找著你了。”樊璐的貼身丫環銀杏,一個生得伶俐可愛的小丫頭,眉心間一點米粒大的胭脂痣;此刻她臉上盡是松了口氣的感謝表情。 雪舞是樊璐的座騎,西域的寶馬,毛色潔白賽雪,又迅捷如風,於是樊璐給它起了個名叫“雪舞”。樊璐跨上雪舞,咕噥著:“又什麼事呢?放我玩一天也不行,這會兒又找得急了。元燁哥哥,你說,咱們騎了雪舞,往山裡藏個十天一個月的,過清靜日子,可好?”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