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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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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鮮花,品種各異,形狀萬千,姹紫嫣紅地插在白色的瓷瓶裡,因為清水的滋養,更顯芬芳撲鼻。湊近仔細一看,瓣上還沾有露珠。 在這無聊寂寞的空間裡,忽然擺上一簇鮮花,仿佛在死亡中平添一絲生命氣息,給了她真正的慰藉。 “鶯兒,這花是你采的嗎?”她問端來瓷瓶的婢女。 “是每日府裡的花匠采了,插在瓶裡,讓我送來的。”婢女笑道。 “花匠?”男子嗎?難為一個幹粗活的下人,居然有如此品味,把這瓶中的各式花兒搭配得相得益彰,不會太豔,也不會太素。 她一直以為世上惟有心思細膩的女兒方有如此巧手。 “咱們府中這位花匠可了不起了,自從他來了以後,園裡的花兒旺盛許多,他還栽了不少珍奇品種,我以前都沒見過呢。”婢女繼續讚美。 “是嗎?”刹那間,雅眠對這個人產生了一絲興趣。 他為她搭配的花兒,甚合她意,仿佛能猜到她心思一般,每日會隨著她心緒的起伏,而送來不同的花種,讓她胸中陰霾的愁雲漸漸流散。 雖然素不相識,卻像是遇到了一位知音般,令她驚喜。 “咦?”她忽然在白瓶中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瞪大雙眼,玉指輕輕拈起一朵花,詫異道:“鶯兒,這不是朝顏花嗎?” “對啊。” “可現在是下午了……” 朝顏花清晨盛開,瞬間即逝,到了下午大都已經凋零,但眼前這一番景象又是怎麼一回事?見鬼了? “呵呵,就說咱們府裡的花匠厲害,他硬是有辦法讓朝顏花下午才開。”婢女莞爾。 “這……怎麼可能?” “他咋兒晚上在即綻的花蕾處遮了不透光的黑布。待到日上三竿後,才將那黑布摘掉。這花兒被蒙蔽著不知時辰,當黑布一掀,才徐徐綻放。” 到底是何方能人,竟會想出這古怪之極的法子!雅眠霎時怔住。 “咱們府裡的花匠說.姑娘您正病著,每日都睡到下午才起身,所以一直看不到他栽種的朝顏花。特地想出了這個法子,給姑娘您的屋子變變新花樣,嘗個鮮。” 他,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居然對她如此關懷。可見他不僅是一個心思極巧的人,也是一個心地極善的人。 “鶯兒,這花匠尊姓大名,何方人士?”忍不住開口問。 “這個我倒不曉得,他人府沒多久,平曰也不常跟大夥兒說話,只是整天站在花牆底下埋頭栽種,臉上沾著泥,連面貌我都沒看清。” “喔。”雅眠點點頭,忽然想去會會這位了不起的花匠。 念頭一起,便在腦中縈繞不散。待到婢女退去,她亦起身,往園中那片花牆走去。 已到初夏時分,園中萬物競相爭豔,只見四周綠葉青枝,繁花糾結,蜂旋蝶舞,霞光豔豔,空氣中彌漫濃郁熾熱的甜熟芬芳,舉目望去,一草一木,皆呈現一片綺麗奪目的美景。 雅眠深吸一口這屬於夏日的氣息,霎時感到枯萎的身子似乎又活了起來。 原來生命還是有值得流連之處,那日若真的死在太后劍下,到了黑暗的地獄,還能看到這一番可愛美景嗎?大概只能與骷髏腐屍相伴吧。 直到這一刻,她才覺得自己真的康復了。 之前身子是好了,心仍被闐黑疼痛緊緊束縛,整個人像活死人,而此刻心胸開闊,所有的痛楚在這香花微熏之中,消失殆盡了。 腳步似乎輕快許多,不一會兒,那片花牆便近在眼前。 有人正彎著身子,掄著花鋤,松著藤蔓下的泥土。他,就是那位花匠吧。 不知為何,雅眠在看到他背影的一刹那,似曾相識的熟悉感瞬間攥住了她的心,還有雜織在香熏之中,那絲熟悉的氣息…… “聽說你施了個法子,讓朝顏花下午才開?”一道聲音從花牆後傳來。 雅眠這時才注意到,原來此處除了那花匠外,還有別人——她的小師妹木蘭,倚在樹藤邊,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悠閒開口。 “你這樣費盡心思,她也不會知道,又何必呢?”木蘭繼續道。 彎著身子的人卻一直不回答,只顧鬆土,宛如啞巴。 “說真的,你這園藝是從哪兒學的?呵呵,還真是有模有樣!” “我母親擅長園藝,小時候從她那兒學的。”終於他說話了。 那聲音……那聲音……雅眠只覺得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喉嚨,緊緊抓住手邊的綠葉,生怕自己會在情不自禁下太過衝動。 “好端端一個郡馬爺,居然跑到我府裡來當花匠,咱們這一回的面子可真大呢!”木蘭笑道。 彎著腰的人終於直起身子,轉過臉來。俊顏沾著泥垢,可雅眠還是能一眼就認出污泥下的真實面目。 她感到一陣虛脫,軟軟地靠到樹邊,全身的骨頭像被擊碎了一般,半天都支撐不起來。 “以當下的形式,能得遂王與王妃收留,說感謝的應該是在下。”聞人龍低聲司應。 “嘿,太后滿京城到處尋人,卻沒料到你會躲在咱們這兒。”木蘭撣掉手中瓜子,“難怪別人都說你聰明。” 聞人龍靜默片刻,猶豫地問:“她……今天好點了嗎?” “誰?”木蘭裝傻逗他玩。 “王妃心知肚明,又何必讓我著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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