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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回想這次慶州之行,江承恩的出現多少給她帶來了困擾,無論他是否忠心,他的擅自所為都讓她擔心。

  她想玉惑帝姬肯定比她更瞭解江承恩,既然玉惑帝姬當初將他遣走,可見定有其理由,她又何必徒留一個麻煩在身邊?

  “是,”江承恩終於垂眸,“屬下多事了,既然帝姬已決定與駙馬長相廝守,駙馬也對帝姬一片真心,屬下也再無牽掛……”

  她微笑揮揮衣袖,看著他轉身而去。

  忽然之間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江承恩,不會暗中愛慕著玉惑帝姬吧?

  如此一來,許多事情都可以解釋了……為何他放棄大好前程,在她失憶後執意而返;為何他一再逾矩,貿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不過就算他真是癡心人,這輩子她恐怕是無以為報了。

  只希望他離開以後能掙一個錦繡前程,到時候自然會遇到適合他的女子。

  蘇巳巳望著月色,籲出一口氣。

  篤篤篤……

  才跨進院門,賀珩就聽到如此奇怪的聲音,不知那個閒暇無聊的人兒今天又在玩什麼新花樣。

  回京這幾個月,她總趁他不在的時候做些令他感到新奇的東西,比如繡幾個荷包,做幾道菜。

  當然,如果出自尋常女子之手他或許不會過於新奇,但她是帝姬,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真不知她從哪裡學來這許多家常本領,仿佛世上最賢慧的妻子都不是她的對手。

  賀珩記得母親在世的時候跟父親是十分恩愛的。他的母親談不上十分美貌,卻心靈手巧、善解人意,出身貧寒嫁入將軍府為正室,著實令親鄰大大吃驚。母親去世後,父親竟沒再續弦,雖有幾個妾室也不甚得寵,可見悼念亡妻之情的確不假。

  賀珩覺得,如今的妻子倒有點像他從前的母親。若她空有一番美貌,或許他不會對她眷戀至此……

  “夫君回來了?”蘇巳巳聽到他的腳步聲,連忙擱下手中陶杵,笑盈盈上前替他寬衣解帶,“大暑的天,熱壞了吧?”

  她是帝姬,這些事本不必假借她手,但她總親力親為,讓他覺得自己是她在這世上最最在乎的人。

  這種感覺的確美妙。

  “在制什麼呢?”賀珩瞥見桌上的瓶瓶罐罐,“胭脂?”

  “早上看到牆頭的梔子花開得好就摘了一把,打算制些香膏。”她用指甲挑了一點,在他手背上抹開,“如何?好聞不?”

  “嗯,很清馥。”他頷首贊許道。

  凝眸間仿佛回憶起類似的畫面,讓他不由得一怔。

  “想什麼呢?當著我的面恍神。”蘇巳巳努努嘴,“想到哪個美人了?”

  “是個女子,倒不算美人。”他含笑坦言答。

  “不是美人也能入你賀公子的眼?”她搖頭不信。

  遙憶當初他待她總一副渺然漠視的模樣,至今想起都讓她神傷。

  “她也很喜歡制香膏,每到夏天就瞧見她在園中的水閣處搗騰,”賀珩莞爾,“我記得也是這種梔子花的香氣。”

  “她是誰?”沒來由的,她心間一緊,似乎也被勾出了什麼回憶。

  “就是你曾經托人打聽過的那個丫頭……”他眉間微沉,“還記得嗎?王嬤嬤說她溺水而亡了……”

  “蘇……巳巳?”已經好久沒提起這個名字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原來他記得她,曾經注意過她,甚至知道她喜歡搗制香膏……

  “很奇怪的名字,對嗎?”賀珩澀笑,“我還記得當初把她從奴市買回來,問她為何叫這麼一個名字。”

  “她……怎麼說?”原來連這個他都記得。

  “她說她是巳時生的,所以她爹就順口給她取了這麼個名字。鄉下女子的確可憐,缺衣少食也就罷了,連名字也不能好好起,還被父母賤賣,流離失所……”俊顏泛起同情,語調中蘊含苦澀。

  “原來夫君你並不討厭她啊……”蘇巳巳強抑胸中酸疼抿唇道。

  “討厭?”賀珩不解,“為何這樣說?”

  “聽聞這女子對你一片癡情,你卻當眾拒絕了她……”那一天大庭廣眾之下,他對她的羞辱,她永生難忘。

  “你認為我可能娶她嗎?”他卻反問。

  她小心翼翼地道:“若是存心憐惜,納她為妾……也未嘗不可吧?”

  “當時我尚未娶妻,不知未來的妻子是何人,納妾之事總該先尊重自己的妻子吧?”賀珩歎息,“況且當時大庭廣眾之下人多口雜,賓客雖與我相交卻各懷叵測之心,我若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都有可能成為他人攻擊將軍府的把柄,我豈能輕率答應?”

  他說得沒錯。身為將軍之子一切以大局為重,實在不該苛求他。只是,她到底心寒。

  “如此委屈了那姑娘,終究不太好……”蘇巳巳斟酌道。

  “至今想起此事,我仍是十分愧疚,特別是聽說她意外身亡之時……”賀珩推開窗子,雙手卻緊緊握住窗櫺,萬般糾結,“你說,倘若當初我語氣委婉一些,或許她就不會獨自跑到河邊去,也不會……”

  他是在為她難過嗎?後悔當初那般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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