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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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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除了玄鐸,她已無人可嫁了嗎?貴為格格,人生本該富麗,誰料卻高處不勝寒,彷佛行走在狹窄的懸崖峭壁之上,無從選擇…… “東瑩啊,人生哪能萬般如意,”忻貴妃拉著女兒的手勸著,“就像額娘我,在外人眼中何其幸運,以二嫁之身能得皇上寵愛,可有誰知道我如履薄冰的日子?你現下不喜歡玄鐸不要緊,慢慢相處,說不定能日久生情,就像我和皇上……”忽然楚澀一笑,話語戛然而止。 “怎麼,額娘與皇阿瑪……”東瑩聽出言下之意,不由得一驚。 “當初我進宮,也是萬般不情願的,”忻貴妃四下看了看,確定無隔牆耳目,這才緩緩道來,“這些年來,多虧皇上體恤,我才漸漸把這兒當成此生的歸宿,生下和婉之後,心境也越發安寧。要知道,那時候,我連砒霜都備下了……” “額娘!”東瑩不禁瞠目,“我以為……我一直以為……” “以為我與皇上素來琴瑟和鳴?”忻貴妃笑道,“所以,萬事皆怕忍耐二字。你就忍耐著,與玄鐸多相處吧,將來,你會明白的。” “額娘——”東瑩咬唇,“女兒有一事,想問問額娘——我的生父,到底是何人?” 那些前塵往事,母親不願提,她也一直不敢問,難得今日這般推心置腹,她可以鼓起勇氣,觸及那個諱莫如深的秘密。 忻貴妃霎時臉色蒼白,沉默半晌,才低聲道:“那人的名字是大忌,額娘不願提,你今後也不許問,否則將有性命之憂。” 她從未見過母親如此恐懼,彷佛提及的不是前夫,而是惡鬼冤魂……為什麼會這樣?難道她的身世,真有如此不堪?難道乾隆皇真的如此小氣,容不得提到妃嬪的故人? 她垂下頭,眉心深蹙,陷入萬般不解。 “東瑩——”忻貴妃看到女兒難堪的神色,於心不忍,換了和軟語氣寬慰道,“你要記住,滿蒙兩族的女子無人可與你的美貌相比,你自幼又極聰慧,詩詞禮樂,烹飪廚藝,針線女工,無所不精,千萬不要因為你非皇上所出就覺得低人一等,你應該有足夠的自信呵——” 真的嗎?她真的如此完美?為何她自己倒全然不覺? 自卑彷佛是她的天性,在骨髓裡根深柢固,伴隨她從小到大揮之不去……她實在難以想像,會有對自己充滿自信的一天。 “額娘、額娘——” 沉默中,只見和婉捧著豔紫大麗花,雀躍地奔進來,一臉燦若明霞的微笑,昭示著她的好心情。 “額娘,我從御花園摘的,好看嗎?”將花束遞到忻貴妃面前,一臉撒嬌的模樣。 “你啊,到處亂跑,”忻貴妃寵溺地輕拭和婉香汗淋漓的額頭,“好不容易進趟宮,也不多陪陪額娘。” “我看你和姊姊在說悄悄話,不想打擾。”和婉吐吐舌頭,俏皮地道。 “哪有什麼悄悄話,不過隨便說說罷了。”忻貴妃掩飾地答,“走,你皇阿瑪該等急了,咱們快到祁陽殿去吧。” 說著,牽著和婉的手,緩緩步出門去,東瑩靜靜地跟在她倆身後。 從小,就是如此,只要和婉出現在母親的視線裡,她就變得不存在了似的,母親只會與和婉說說笑笑,羨煞她的雙眼。 無論如何,她都學不來和婉那撒嬌的本領,那樣自然調皮,不帶一絲造作,巧笑倩兮、鶯語嚶嚀,任誰看了都會喜歡。 她就像是一隻自卑的流螢,只能獨自在黑暗中飛舞,而和婉卻似明月,月出東方,流螢便黯然無光。 “今日你們姊妹歸甯,同齡的貝勒、格格們都入了宮,說是要給你們道喜,皇上特地設宴祁陽殿,供你們兄弟姊妹相聚……” 東瑩想著自己的心思,聽見母親的話語隱隱傳來。 繞過長廊,來到祁陽殿前,果然,一幫皇族青年早已聚在席間相談甚歡,圍繞著納也與玄鐸,你一言我一語,熱鬧非凡。 “怎麼回事,納也婚後看上去胖了不少,玄鐸你卻瘦了,”不知何人說道,“最近也不見出來喝花酒了,莫非新娘子管得緊?” “人家玄鐸是疼老婆,哪能再像從前那般花天酒地的!”眾人哈哈笑道。 “怕老婆吧!咱們這東瑩和碩公主打小就是厲害的主兒!” “玄鐸何等瀟灑,會怕老婆?玄鐸,你自己說說,怕,還是不怕?”眾人紛紛起哄,硬要討個答案。 眾星拱月之中的男主角盈盈而笑,端起酒壺一飲而盡,方才徐徐答道:“怕。” “什麼?”眾人不由得吃驚,“不是吧,玄鐸,你如此不羈之人,居然這麼沒出息!” “人家是和碩公主,我這貝勒的名號都拜她所賜,我能不怕她嗎?”男主角挑眉道。 “話別說得這麼直,皇阿瑪一會兒就來,聽見了不好。”有人提醒。 “當著皇阿瑪的面,我還是這樣說——”男主角朗聲答,“這位刁蠻公主,簡直就是河東獅!” “呵呵,人家不許你出來喝花酒,就罵人家河東獅?如果這樣,天底下的女人都是河東獅!”眾人的笑容不禁尷尬起來。 “我倒希望她真的能管著我,至少,這樣還算承認她是我的妻子。”男主角彷佛故意假藉醉意,直言著,“但她根本不理我!成親至今,我連洞房都沒入!” “什麼”眾人不由得大驚,“玄鐸,你……說真的?” “她對我只說過兩句話,一句是『滾』,另一句是『再不滾就砍掉你的狗頭』!你們說說,這不是河東獅嗎?” 四下一片死寂,似乎被這番驚天動地的真相震得呆了,忻貴妃停住腳步,回眸狠狠地瞪著東瑩。 東瑩的雙頰一陣泛白,一陣絛紫,無從思考,也顧不得顏面,當即沖上前去,直至玄鐸的面前。 “你……你說什麼鬼話呢?”她當眾質問。 “喲,說公主,公主到!”玄鐸眯眼笑道,“難道我撒謊了?你沒對我說過『滾』?沒說『要砍掉我的狗頭』?” “難道我只對你說過這兩句話?”東瑩只覺得百口莫辯,急得直想哭,“我還燉湯給你喝了呢!你怎麼不認賬呢?” “那湯是燉給我喝的嗎?”他朦朧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炯亮,“別教我說出更精采的來……” “玄鐸,你這混蛋!”氣急之中,她忍不住叫道。 “看看看,她罵我了,”男主角彷佛抓住了把柄,當眾示範,“她總這樣罵我!” “我哪有總是罵你!”東瑩的淚水再也藏不住,滴滴而落,側目偷看一眼母親,忻貴妃滿臉失望地瞧著她,更讓她傷心。 “那你坦白說,你到底有沒有讓我入洞房?”他存心要刁難她似的,逼她當眾招供。 “我……”這樣的話,讓她如何啟齒? “到底有,還是沒有?”他表面上大方地給她兩條路選擇,其實都是絕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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