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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亦轉過頭來,對她微微一笑,似在安慰。

  這笑容,像投進湖中的一枚五色石子,發出悅耳的水花聲,且五彩斑駁閃耀,讓人明白湖底不再清淺無物。

  不須言語,她已覺得安慰。心間那一點兒忐忑頓時煙消雲散,只覺窗外天空湛藍。

  “那就暫時委屈你了,”肅太妃道,“哀家不得不先將你軟禁起來,放心,若真與你無關,定會還你公道。”

  “妾身不委屈,”纖櫻鎮定地答,“點心是妾身所做,理應如此。所謂身正不怕影斜,妾身不怕。”

  所有的人都意外地看著她,原以為她會哭哭啼啼,誰知道她卻如此淡然大方,連喬雨珂都禁不住側目。

  ***

  沁州的夜晚似乎格外清爽,比起喧囂的京城,果然是靈秀水鄉,仿佛每吸一口氣,都是新鮮的,不染半絲塵埃。

  纖櫻憑窗而立,眺望明月,雖被軟禁卻無倉皇恐懼之感,師父常教她要靜心,此刻她深感經年所學之有用。

  “姨少奶奶,”門外突然傳來順嬤嬤刻意壓低的叫喚聲,“爺來看你了——”

  蘇品墨?

  被軟禁之後,雖然肅太妃沒有派侍衛嚴加看守,想來還是會差人暗中監視,平日能自由進入她房內的,也只有順嬤嬤了,她雖然明白他自有辦法來看她,但如今她是頭號嫌疑犯,他本應該離她遠一點兒,有什麼等事情查明再說不遲,不怕肅太妃發現後生氣嗎?

  “爺,”見蘇品墨打起簾子進來,纖櫻連忙上前躬身道,“這麼晚了,爺還不歇著?”

  “用過晚膳了沒有?”他並未回答,而是逕自問道。

  “廚房早送來了。”她希望他不要看到桌上分毫未用的飯菜,然而,就在眼皮子底下,他又怎會不見?

  “這都是什麼?”他坐到桌前,瞧了瞧眼前的菜色,不由得滿臉慍色,“廚房居然敢如此怠慢你!”

  “妾身本來就喜歡吃清淡的……”她倒不想同那些勢利的下人計較,“白菜豆腐正好。”

  “他們看你被軟禁,就真把你當成犯人了!”蘇品墨憤憤道,“順嬤嬤,我是怎麼吩咐的,姨少奶奶的吃穿用度一律不得苛減,連我的話都不管用了?”

  “少爺別生氣,”順嬤嬤急道,“等老身去查明是誰在背地裡怠慢,一定將他逐出府去。”

  “現下要緊的,是好好做些宵夜來,”蘇品墨吩咐道,“忌過甜過油膩的,也不能一味清淡寡味,交予你去辦吧!”

  “是。”順嬤嬤低頭退下。

  纖櫻坐到一旁看著蘇品墨,臉上不自覺溢出笑來。

  “笑什麼?”他抬眸瞧見,有些好奇。

  “妾身現下總算知道,為何世間女子皆想嫁人,”她勾起甜美的笑說道,“來,有人疼愛的滋味,如此之好。”

  “你也忒能滿足了,”蘇品墨搖頭莞爾,“不過關心你一餐溫飽而已。”

  “妾身從小離開父母,深知若有人關心一餐溫飽,已是可貴。”纖櫻仿佛思什麼回憶,眼中有些黯然。

  “櫻兒,”他忽然對她換了輕柔的稱呼,“倒是從來沒有問過你,家裡可還有什麼人嗎?”

  聽見這般親昵的稱呼,她的心不由得一突,過了會兒才回神回道:“爹、娘、兩個姊姊……”

  她不想瞞他,遲早有一日,他會知道她的身分。

  “為何你會離開他們?”他凝眸不解。

  “原本,我以為如父親所說,要送我出去學些本事,可後來我才知道……是我八字與父親相克,他不得不送我離家。”

  從小,父親就說她是習武的好材料,會送她到師父那裡,是想將她培養成為一代女將,將來可助丞相府一臂之力,但很久很久以後,她才知道,父親為她的所有籌謀,無關志向,只出於迷信而已。

  她有一個很自私的父親,但她心中沒有怨恨,相反的,她慶倖自己從小可以離京過遙逍自在的生活,不像她的兩個姊姊,不是待嫁閨中,就是老死夫家。

  “可想家了?”見她沉默不語,蘇品墨關切道。

  “想……”她點頭,“但這麼多年來,我已經習慣了不去想。”

  這樣的心思,她從來沒對任何人講過,不知為何,在他面前卻能很自然地說出口。

  她一向覺得,行走江湖應該收起所有的柔弱,就像師父那樣,有一顆凝結冰霜的心,遇事才能從容淡定,但她沒料到,冰霜遇到了暖意,也會微微融化。

  雖然,她不知道這樣的暖意是否只是一種幻覺,他對她應該很有戒心吧?或許他所有的關懷,只是試探而已。

  “怎麼不問了?”她有些不解地向他提問。

  “問什麼?”他卻道。

  “妾身以為,爺要接著問,妾身家在哪裡、父母是誰。”她莞爾。

  “是想問來著,可你一定不會說,”蘇品墨仿佛早已猜中了她的心思,“其實你到底是誰、為何來到我身邊,並不重要……”

  她一怔。

  “還記得嗎?”他微笑,“我說過,這一切我都不在乎,只要你的到來,能帶來好的結果。”

  “爺不怕妾身有壞心?”纖櫻蹙眉。

  “不,你沒有。”蘇品墨答得篤定。

  “爺如何得知?”她倒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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