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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想不到你還有這等閒情,”蘇品墨拉回心神,不動聲色地說,“這園中的牡丹開得不太好,花匠都不太理會了。”

  “我倒覺得奇怪,為何這牡丹無精打采的?”她疑道,“花匠也不太用心。”

  “本來以為可以培植出綠牡丹的,”他答覆她,“我想著也好,可以哄我娘開心,誰知道,這世上哪有什麼綠牡丹啊,被那賣花種的人騙了。”

  纖櫻一怔,“老夫人喜歡綠牡丹嗎?”

  “她年輕時聽人說起過,從此就念念不忘。可惜大半輩子過去了,一朵也沒見著。”蘇品墨無奈搖頭笑,“跟她提及此花的人,大概也是個騙子吧。”

  她忽然不語,仿佛在思索著什麼。

  “你這小腦袋又在瞎轉了?”他好笑道。

  “妾身曾跟人學會染花的技法。”纖櫻認真回答。

  “染花?”蘇品墨聞所未聞。

  “對,就是用調好的色汁染上新鮮的花朵,不論黑的、藍的、綠的,都能夠染成,煞是新奇。”

  “天底下還有此法?”他越聽越覺有趣,說:“改天你來試試,染一株綠牡丹出來。”

  “好啊,”纖櫻頷首,“如此便可博老夫人一笑了。”

  “雖然也是騙人的,但此舉值得嘉獎,”蘇品墨忽然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我這個人,只看結果是否有害,若無害,亦可原諒當初的欺瞞。”

  纖櫻抿唇,聽出他似乎話中有話。

  “爺可真大度,”她亦順著他的話,意有所指問:“若是妾身欺瞞了你呢?”

  “一樣的道理啊,”蘇品墨答覆,“若結果無害,我不會怪你。”

  “爺這樣說,只是假設而已,”纖櫻搖搖頭,擺明不信,“只怕事到臨頭,會不自覺恨煞了妾身呢。”

  “我既有此言在先,斷不會食言的。”他信誓旦旦地道。

  “哦?”她牽起淡笑,“那妾身可否先討個賞?”

  “什麼?”他不解。

  “若妾身染出的綠牡丹真能討老夫人高興,將來無論妾身欺瞞了爺什麼,爺都要原諒妾身。”她先埋下伏筆,只盼事成之後,能夠順利脫身,不會惹上什麼大麻煩……

  “你能欺瞞我什麼?”他自信地笑,“就算你偷漢子,我也不會吃醋。”

  “要是比偷漢子更嚴重呢?”她肅然問。

  “天底下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嚴重?”蘇品墨不以為然,“除非,你是我的殺父仇人。”

  跟這個也差不多了……纖櫻在心裡暗忖道。

  無論如何,至少在她達成目的以前,不能讓他知道真相。

  “妾身在此先謝謝爺的賞賜,”她勉強勾了勾唇,“爺到時候別忘了就成。”

  說完,她的眼底忽然泛起一片憂傷,仿佛藍色的幽湖波光一閃,然而,她很快地掩飾過去,恢復明朗笑容,秋色變春水。

  蘇品墨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纖櫻希望蘇府變好。

  光看這座府第金碧輝煌的外觀,著實令人羡慕,可裡頭住著一位神志不清的老夫人、一個姻緣不美滿的男主人,又有何美好可言?

  她欠蘇府的,須得償還。讓老夫人的身體漸漸好起來、讓男主人得到快樂,是她想得到的最好辦法。

  可實際上該怎樣做,說實話,她還全無頭緒……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姨少奶奶,”順嬤嬤催促道:“快些吧,別教太妃等急了。”

  纖櫻端著點心,微微一笑,腳下步伐並未因為催促而變得慌亂。

  今天,是肅太妃駕臨蘇府的日子,這府中上上下下緊張成一團,生怕做錯一件事、說錯一句話。

  可她卻不怕,畢竟幼時曾經跟隨父親進過宮、見過大場面,自然沒這麼小家子氣。

  她倒還有空,一邊做點心,一邊思索如何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幫著蘇府討好肅太妃,應該也算是償還的途徑之一吧?

  她知道,肅太妃是沁州人,一別家鄉多年,自然渴望品嘗家鄉小點,但肅太妃畢竟久居宮中,而宮中小點比起沁州來,畢竟高貴精緻許多,得從小調和,既不失風味,又顯華貴,方能入得了她老人家的口吧?

  纖櫻身為侍妾,是不能到前廳接駕的,但肅太妃點名了要她到跟前一見,她便換了得體衣衫,親自捧了這些小點,驅步前往。

  此刻,肅太妃已移步花廳小坐,更了常服,正與蘇品墨和喬雨珂說說笑笑,氣氛倒不算緊張。

  “給太妃請安——”纖櫻將盤子高捧過頭,大大地施禮。

  “喲,品墨,這就是你新納的妾吧?”肅太妃打量著來人,“把頭抬起來,讓哀家好生瞧瞧。”

  “妾身特意做了幾樣點心,請太妃品嘗。”纖櫻抬眸道。

  “好好好,”肅太妃一邊點頭,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身上,“品墨,好生奇怪,你這位如夫人怎麼這般面熟?”

  纖櫻心裡咯噔一下,生怕對方認出了自己。按理說,應該不會,當年進宮的時候年紀還小,與肅太妃也沒見過幾次。

  “妾身容貌平凡,”她微笑地回答,“就是世人所說的大眾臉吧,太妃覺得面熟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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