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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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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若水。從前我不知道為何爹娘要給我取這樣一個名字,現在終於懂了。原來,揚州的水是這般美麗,溫婉清澈,爹娘一定是想讓我做一個水一般的女子吧?” 經歷了萬般坎坷,她才懂得,原來世間惟有水是可以永恆的,因為它消於形,逝無聲,卻能跨越萬千險阻,堅比磐石。 像水一般的女子,並非柔弱的女子,只是更易在世間生存。 “令尊令堂的確是睿智之人。”薛瑜點頭道。 不知為何,她很喜歡這樣跟他閒聊,離開京城,沒了朱媺娖的監視,他們終於可以恢復從前無話不談的友誼,變得恬靜從容相對。 坐在這畫舫上,看著江水涓涓從身邊流過,彷佛所有的煩結與抑鬱,都被瞬間帶走,整顆心剔透通明。 回揚州,看來回來是回對了…… “公子,夫人,午膳做好了。”正思忖著,船家忽然上前道。 夫人?是在稱呼她嗎?楚若水不禁臉紅。 也難怪,這一路上與薛瑜同行,並不避男女之嫌,在旁人眼中,不是兄妹,便是夫妻。不過,這船家為何不猜前者,偏偏直呼她夫人? “呵,做了些什麼好吃的?”薛瑜看她一眼,並不澄清兩人的身份,似乎覺得如此也頗為有趣,露出微笑。 “這船上也沒別的,就煮了些魚羹。”船家端上兩隻碩大瓷碗,“公子與夫人將就著用吧,等到了前面小鎮,再替兩位買些酒菜。” “魚羹已很好了。”楚若水將碗接過來,垂眸道。 這魚羹現撈現做,與岸上所販相比,別有一股清新宜人的滋味。一入口中,霎時生津。 “真好吃——”楚若水贊道,“已經好多年,沒嘗到這樣的魚羹了。” 記得當年隨義父征戰時,路過某處水鄉,得遇此種滋味。此後大起大落,經歷幾番動盪,雖也品過宮皇禦食,但終究難忘此類天然美味。 她用木杓攪動著粥汁,小口小口遞入嘴裡,細細品味,然而味蕾滿足之後,卻忽然感到額前一陣眩暈。 “船家,這羹怎麼……”她剛要問話,天地竟兀自旋轉起來,“砰”的一聲,碗兒掉在船間,她的身子往前一撲,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昏睡了多久,待她醒轉的時候,已在船艙之中,窗外天色已變得暗淡,似乎黃昏降臨。 她聽到嘩嘩的水聲,彷佛船家在捕捉一條大魚,正撒下繩網。 “公主,你醒了,”船家蹲在她身旁道,“還記得小人嗎?” 她瞠目,只見對方將斗笠假須一摘,露出原本面目。 “你……張將軍”她不由得失聲叫道。 張昌冶,義父從前最得力的猛將,流亡之時陪伴身邊的親信,想不到竟在此與她重逢。 “張將軍,當年九宮山一役,我以為你已經……” “小的命大,得貴人相助,苟活至今。”張昌冶道,“公主別來無恙,小的甚是欣喜。” “張將軍,我怎麼了?”她摸摸昏沉沉的前額,四顧之下,卻不見薛瑜的蹤影。“薛公子呢?” “公主恕罪,小的方才往那魚羹裡放了些迷藥,請公主歇息了片刻。”張昌冶道。 “將軍為何要這樣做?”楚若水覺得隱隱不對勁。 “小的一路上假扮船家,跟隨公主,就是希望能尋到機會,與公主單獨長談一番。”張昌冶似笑非笑。 “將軍要與我說什麼?”她一怔。 “小的記得,皇上臨終前,曾將一張藏寶圖交予公主吧?” 圖?弄了半天,原來是為了那張圖。 “小的對那張圖十分好奇,想借來一觀,不知公主可否答應?”張昌冶笑道。 她明白了,終於明白了,昔日義父的舊部,忠心不二的死士,原來亦有變節的一天。 也難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大順王朝已不復存在,又怎能要求別人一輩子效忠? “張將軍應該明白,義父臨終時有交代,此圖不能借予他人。”楚若水淡淡道。 “公主,恕小的直言,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堅持?就算覓得那圖上寶藏,又真能東山再起嗎?”張昌冶似好意勸告,“大明王朝擁護之眾何其多,如今亦樹倒猢猻散,更何況是大順王朝。再說天下已是滿人的天下,公主難道看不清局勢?” “既然如此,將軍要那寶圖何用?”她反問。 “小的打算將其間寶藏挖掘出來,一則可貼補大順流亡勇士,二則供公主下半生享用,總比埋在地底下強!” “想必這其中大半會歸張將軍你所有吧?”楚若水笑道,“義父當年的遺願並非如此。既然這些財富是他老人家攢下的,我當然不能違逆他的囑咐。” “他攢下的?”張昌冶臉色一變,“說實話,都是燒搶擄掠所得,其中大多有咱弟兄們的功勞。” “將軍說話,怎麼跟匪類一般?”楚若水不由得惱怒。 “嘿嘿,闖王闖王,難道不等同於匪類嗎”他諷笑。 “將軍出去吧,我累了,不想再說話。”楚若水扭過頭去,冷冷下逐客令。 “公主若能到船弦上瞧瞧,就不會累了。”張昌冶意有所指。 “什麼?”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她撐起身子,驅步而出。 終於,她知道了那嘩嘩的水聲從何而來,並非捕捉大魚設網,而是吊掛了一個人—— 此刻薛瑜被束縛江上,半身已浸入水裡,所有的安危全系在腳踝的一根長繩上,而長繩的另一端,此刻握在張昌冶掌中。 “不知薛公子識不識水性呢?”他冷笑道,“但就算他再厲害,如此下去,恐怕也會窒息而亡吧?” 眼見薛瑜口鼻已被水淹沒,楚若水不禁緊張得掐住掌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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