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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所以翎妹妹真是為著出征不利而苦惱,並非為了其它?”斯寰平意有所指,試探道。

  她澀笑,敷衍道:“難道這不是如今最最令人苦惱之事嗎?”

  “妹妹的意思是……若不能複國,便不能完婚?”他再度試探她的意思。

  呵,她能告訴他,壓根跟複國無關,她其實是不想與他完婚嗎?她對他從無情愫,不過是想藉用他的皇權、利用他的喜愛而已。

  她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卑鄙,實在不願再傷害眼前這個無辜的人,因此實話謊話都說不出門。

  靜了一會兒,她只說:“雙翎現下只想先去探望王爺。”

  她沒有說謊,這個時候她一心一意的只想見到斯寧宇,但她也逃避了眼前的問題,不是她沒有勇氣,而是時至今日,她得為諸方考慮。

  不過這時候她也發現,自己的力量如此微弱,想保全誰,想不傷害誰,其實,都由不得自己。

  怡蘭殿的清晨,天空剛剛吐白。這裡是宮中最早能看見陽光的地方,然而,冬天的陽光卻來得很遲,斂去了夏日的朝霞璀璨,只剩清清淡淡的顏色。

  一個小宮婢托著剛用過的熱水盆子繞過回廊,她見四下無人,便趁勢將水倒在花園的泥地。

  那水帶有顏色,粉粉的,像是洗濯過了胭脂。

  “大膽!”管事嬤嬤正好迎面走來,撞見此事,劈頭蓋臉便給了小宮婢一頓痛駡,“叫你偷懶!這水是能胡亂倒的嗎?這滿園都種了蘭花,若給澆壞了可怎麼好?你負責嗎?”

  “奴婢並非偷懶……”小宮婢嚇得連忙跪下,“只是宮裡的姊姊吩咐了,這水裡染了胭脂,要不被人瞧見才好。”

  管事嬤嬤變了臉色,“水裡怎會有胭脂?今晨,你伺候了誰?”

  “是……是上原公主。”小宮婢囁嚅道。

  “上原公主昨晚在我們怡蘭殿裡歇下的?!”管事嬤嬤更是一臉驚駭。

  小宮婢誠實道:“為著王爺的傷,公主常來照顧,嬤嬤也是知道的。昨晚公主與王爺下棋,下得晚了,公主便在咱們殿裡睡去了,今早姊姊們伺候公主梳洗後,便吩咐不要將此事聲張出去。”

  “這樣大的事,怎麼沒人告訴我?”管事嬤嬤愕然。

  小宮婢又道:“王爺說會親自同嬤嬤您講的,只是事關公主聲譽,姊姊們說,少些人知道為好。”

  “明白了。”管事嬤嬤歎了一口氣,“此事可千萬別傳到東宮那邊去,聽聞這些日子公主常來恰蘭殿探望咱們王爺,太子那邊有些不太高興,若再有人亂嚼舌根,這宮裡可不太平了。”

  小宮婢唯唯諾諾,點頭稱是。管事嬤嬤領著她,依舊沿著回廊去了。

  四下安靜了片刻,忽然傳來窸窣的聲音,雁雙翎與斯寧宇從院牆後踏步出來。

  “這宮裡的隔音似乎不太好,什麼話都能偷聽見。”雁雙翎尷尬地笑了笑。

  方才斯寧宇送她出來,恰巧來到這回廊附近,隔著院牆聽到了小宮婢與管事嬤嬤的對話。她的臉不禁紅了又紅。

  這些日子,她常到怡蘭殿探望斯寧宇,親顧他的傷勢,跑得的確勤了些,也沒太在意四周流言漸起。等到流言傳到她的耳裡時,她又的確不太在意了。

  看著他的身子日漸好起來,這比什麼都重要,她真的顧不得許多,再者說句真心話,她就是喜歡跟他待在一起。

  冬天來了,夜長了,天這樣冷,但與他相對而坐,一道煮茶下棋聽曲,彷佛時光過得那般快,一下飛逝。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的時光了,彷佛又回到了靜和莊,回到那段與他獨處的日子,就算這樣的時光只如曇花一現,她也想儘量讓它長一些,顧不得其它。

  雁雙翎道:“昨晚我也不知是怎麼了,分明沒喝酒,倒像醉了似的,才與殿下下了一局棋,就昏昏沉沉起來。”

  待她醒來,天色已明,她和衣躺在偏殿的床上,有宮婢在一旁守夜伺候。

  她這才知道,原來昨夜自己不知不覺睡著了,斯寧宇也沒有叫醒她,只命人將她挪到了偏殿歇息。

  她和他之間一向清清白白、進退有度的,可是這樣一個夜晚,若傳揚出去,倒是的確說不清了。

  “公主很怕別人說閒話嗎?”斯寧宇忽而問道。

  只見他的眸子抬起來,深邃地看著她,一時間讓她心尖一緊,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淡笑道:“清者自清,我倒無所謂。”

  “若是真傳到皇兄耳朵裡,公主打算怎麼辦?”斯寧宇彷佛話中有話,進一步問道。

  “太子殿下應該不會輕信這些謠言吧?”雁雙翎抿了抿唇,突然有些緊張。

  她緊張並非因為害怕太子知曉此事,而是眼前的他讓她緊張——他有些奇怪,平時從沒問過這類的話,今天是怎麼了?

  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他似乎有什麼重要的話要對她講,不斷給她暗示,想讓她做好心理準備,卻只讓她更加不安。

  “公主,有一件事你大概不曾知曉。”他平靜道。

  “什麼?”雁雙翎一臉疑惑。

  “我中的那一箭,說是箭頭上塗了毒。”他依舊鎮靜地道。

  “什麼?!”雁雙翎嚇了一大跳,雙眼睜大,“怎麼從沒聽御醫說起?”

  “我特意吩咐不讓說的,不想引起宮中恐慌,也不想公主……太過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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