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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他居然打了她?!

  他不相信她就罷了,現在竟為了一個破爛而打她?活生生的她站在他面前,卻比不過一段模糊的回憶?

  他真的愛她嗎?還是仍沉迷於自己回憶中?

  如果有朝一日她告訴他真相,說自己就是他的木蘭,恐怕他也還是愛那個回憶的她吧?

  這就是她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男子?無論她做什麼都打動不了他,她在他的眼中一文不值……

  “你走吧,”他冷冷地說,“我不會容許一個嫉妒心如此重的女子待在我的身邊,更不會帶她去紀州。”

  她僵在原地,不想再受辱,想移動腳步離開他、離開這傷心之地,但雙腳卻不像自己的一般,怎麼也移動不了。

  天空明明沒有下雪,為什麼她卻感到層層白雪覆蓋在身上,積壓得很厚很厚,冰封了她的人,也凍結了她的心……

  琴聲錚錚,他彈得用力,甚至彈破了手指,滲出血來。

  然而,他卻不覺得疼。

  他應該有一副鐵石心腸吧?否則怎麼想得出、做得出那樣的事情。

  楚皓明看著灰色的天空,這個遲遲不下雪的冬天,卻比他二十年來經歷過的無數冬天還要冷。

  “王爺,”丁勇小心翼翼捧著一個包裹站在門前,“還有什麼吩咐嗎?”

  他搖了搖頭。

  此時此刻,還有什麼可說的?他寧可緘默不語。

  “王爺真的沒有什麼話要轉達給小瑾姑娘?”

  她現在一定恨死他了吧?即使有話,她能聽得進去嗎?

  就讓她恨他恨到底好了……

  “如果小瑾姑娘問我,為什麼要送她東西,屬下該怎麼回答?”丁勇仍躑躅不去,再次問道。

  “就說……”他沉默半晌,低低地答,“就說是對她的補償。”

  “這個補償還真是巨大。”丁勇小聲嘀咕。

  “你在說什麼?”楚皓明微微抬頭。

  “可不是嗎?這是從太后宮裡求來的東西,王爺能放下臉面去求太后,叫她親娘,真讓屬下不可思議,何況這東西如此貴重……”

  “少廢話,快去!”眉——凝,他厲聲道。

  丁勇不敢再多言,小心翼翼馱著包袱銜命而去。

  琴聲再次響起,不疾不徐,楚皓明的思緒卻淩亂不堪。

  他憶起昨天晚上在宮裡的情景,憶起被他叫做娘親的太后當時愕然又驚喜的表情。

  如果不是為了向她要東西,他可能不會這樣快就叫她娘親,一向倔強的他,這一次卻表現得像個惟利是圖的小人。

  沒辦法,他需要一份禮物,而這一份禮物只有太后才有。

  這份禮物,他要送給那個被他傷徹心肺的女子,做為小小的補償。

  他真的不知該送她什麼才好,只是憶起她曾經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所以才決定把它們當成臨別的贈禮。

  其實就算送盡天下所有的財寶,也抵消不了自己對她的傷害。

  那一天,那個失蹤的泥人,其實是他自己藏了起來,卻誣陷是她拿走的。

  他要她離開自己,這似乎是唯一的辦法——惟有傷了她的心,才能讓她對自己徹底死心。

  否則,恐怕那傻丫頭還是會癡癡地愛他,直到海枯石爛。

  但他要成親了,不能再給她愛情。

  他一點也不愛她嗎?

  不,此時此刻他已經完完全全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愛她,勝過木蘭。

  木蘭只是一個影子,而她是他身邊活生生的人。

  會說,會笑,會為他擔心,逗他高興,在他難過的時候給予安慰,在跟他吵架的時候流下珍珠股的眼淚。

  沒有人不會被她打動,哪怕像他這樣的鐵石心腸。他承認自己已經移情別戀,承認自己是——個花心的小人,那又怎樣?

  就因為太過愛她,所以不得不逼她離開。

  此時的他什麼也不能給她,除了危險。

  他要幫助皇兄複位,就必須參與危險,到時候的腥風血雨不可預料,他不能讓她在自己身邊擔驚又受怕。

  這個世上恐怕沒有人會理解他的無奈,除了像他這樣從小就在夾縫中求生的人才會懂得真的愛一個人,傾其所有給她的不是轟轟烈烈的愛情,而是離開她,即使犧牲自己、犧牲一切,只求她能平安、快樂。

  紅燭熠熠,今天是楚皓明成親的日子。

  娶一個從小就喜愛的女子,他卻沒有半點歡顏,反而眉心深鎖。

  聽著遠處傳來的吹打樂聲,推開新房的門,看見坐在床邊紅蓋遮面的新娘,他的腳下一直在遲疑。

  “你總算來了,”新娘莞爾道,“已經過了三更,還以為你跟賓客們喝醉了,又或者後悔娶我,逃婚了。”

  這是玩笑,他卻沒有笑,輕輕走到未來妻子的身邊,例行公事一般要掀開那紅蓋頭。

  “等等!”新娘卻按住他的手,“皓明哥哥,我有話要說。”

  “請講。”他一怔,客氣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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