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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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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在抑制胸中的洶湧澎湃,說話時語氣都淡淡的,聽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送布匹原是太監們幹的事,鐵校尉負責宮中防務,公務繁忙,怎麼會屈駕做這些瑣事?”她有些詫異。 “自娘娘入宮以來,卑職一直未來請安,今日正好撞見公公們往雅仙宮送東西,卑職便斗膽越權代勞,一則可以為娘娘跑跑腿,二則也可以親自來向娘娘請安,多謝娘娘那日的重金賞賜。”他思維敏銳,場面話說得俐落。 “難為鐵校尉想著本宮。來人,給鐵校尉沏茶,看座!”她亦微笑,言談中波瀾不興。 “卑職站著便好,”他遞出那匹綢緞,“娘娘還是先瞧瞧這布料的成色吧。” “顏色很漂亮。”猜不透他前來的目的,她卻知道自己當著他的面該如何行事──總之,越壞越好。 越壞,就讓他對自己越失望,越失望,就越厭惡她,至少,可以不讓他猜到自己跟他完美可愛的小荷有什麼關係。 “來人,”她回頭吩咐,“綢緞送到了,你們知道該怎麼辦了。” “是,娘娘。” 宮女們連忙上前,捧過綢緞在花間綿延展開,而後纖纖素指伸出利爪,猙獰地沿著布紋,“刷”的一聲,把好端端的緞子殘酷地撕下一條。 “娘娘,您聽這聲音還算清悅嗎?”宮女欠身詢問。 “嗯,不錯。”文妲點頭,“繼續吧。” “是。”宮女們得了號令,七手八腳虐待起那匹綢緞,不一會兒,整匹布料便被她們摧殘成破絮,隨風散落在枯葉下。 “呵,真是一支妙曲!”她假意陶醉於其中,輕舒一口氣,側睨鐵鷹,“鐵校尉覺得如何?” 如何? 絲綢的哀嚎如同鋸子劃過他的耳朵,讓他渾身毛骨悚然。 先前聽大臣們指責她的時候,他尚不以為然,此時此刻,親眼看到她的變態行為,他終於不得不承認──她,的確像一個可怕的妖魅。 如果她真是他的小荷,他會心疼;如果她不是他的小荷,他會為一個外表那樣純真可愛的女孩子內心卻如此醜惡,同樣惋惜。 她是他護送進宮的,從北梁到南周,一路上他像個大哥哥那樣照顧她,讓她吃好穿好,此刻,他亦不能讓她一錯再錯。 “鐵校尉,其餘的布匹呢?”她媚笑著朝他攤開手。 “回娘娘,其餘的布匹都在庫房裡,我這就去告訴管事太監,娘娘不喜歡這些布料,讓他們不必再送過來了。”鐵鷹垂眼道。 “你說什麼?”文妲眉心一蹙,“我何曾說過不喜歡?” “娘娘方才命人將它們撕毀,可見是不喜歡。” “鐵校尉,你又不是第一天進宮,難道沒聽說過本宮的嗜好?” “卑職只聽說過,把綢緞撕裂之聲當琴聲欣賞,是夏朝亡國之姬妹喜的嗜好,娘娘身為良妃,怎會與她相同?”鐵鷹轉身便走,“卑職這就去轉告管事太監,讓他把餘下的布料送到別的嬪妃那裡。” “你給我站住!”文妲一聲厲喝。 她知道這是亡國之舉,整個京城裡,就連南周帝本人,都知道這是亡國之舉,然而沒有一個人敢說她的不是。 南周帝不說,是因為寵愛她,其餘的人不說,是因為懼怕她。 但今天眼前的男子卻冒死諫言,她亦明白這是因為什麼。 他仍把她當成他的小荷吧?他不忍心小荷被世人指責為紅顏禍水,便奮不顧身地阻止她再錯下去,只因──為她好。 臉上雖然浮滿怒意,她的眼眶中卻有隱藏的潤濕,她狠狠攥著衣角,要把這不為人知的淚水吞進肚裡。 她不要他對她這樣好,她只求他憎恨她、忘記她…… “鐵校尉,”忍住哽咽,她冷冷道:“自本宮入京以來,還沒有一個人敢在本宮面前自說自話、違逆本宮意願,更沒人敢當面斥責本宮是亡國之姬!鐵校尉,你好大的膽子!難道你仗著與南敬王有竹馬之好,就以為本宮不敢懲罰你” “原來娘娘也知道自己的行為堪比妹喜?”他回眸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就請娘娘自重。” “你……”她狠狠地咬住唇,咬得嘴角有一絲鮮紅溢下,背轉身子,她低聲吩咐,“來人,鐵校尉膽敢忤逆本宮,拖出雅仙宮,杖責三十!” 杖責三十? 他不由得澀澀一笑。好,來得好,倘若她真的忍心對他施以酷刑,那就說明她不是他的小荷。 他倒是很期盼這殘酷的一刻到來,因為這一刻可以證實他的猜測…… 怎麼半夜下起雨來了? 紅衣少女驟然醒轉,身子感到一陣微寒。 雨點伴著狂風,打入她搖曳的窗內,滴到她的床帳之上,濕濕涼涼的。 因為正值夏秋之交,客棧並未備有暖被,只一床薄毯外加竹編的涼席,睡在其中,不足以抵擋今夜的寒涼,引得人直想打噴嚏。 從包袱裡拿出一件長衫,打算鋪在席間取暖,忽然,她想到了那個讓她牽掛的人。 不知今夜他是否也會覺得冷?他是否也備有長衫取暖? 猶豫片刻,她將本已在席間鋪好的衣衫取下來,輕輕移步至他的房外。 從敞開的窗子往裡望,見他睡得正熟,絲毫沒有被夜半的風雨驚醒,床頭的燭光忘了吹滅,此刻在狂風中亂晃。 他……打著赤膊,偉岸精壯的身軀在燭光下一覽無遺,害得她看紅了臉兒。 要不要進去為他蓋點東西呢?在這樣的夜晚,赤裸上半身睡覺定會著涼的。 可是,她又那樣害羞…… 嗯,不怕,她現在是他的丫鬟了嘛,丫鬟照顧主人的飲食起居是應該的,對不對?否則放任主人著涼而不理不睬,實在太不盡責了! 她捂著嘴偷笑,然後推門而入。 他睡著的樣子真好看,一張俊顏在燭光下褪去了平日的冷酷與警備,顯得溫和可愛多了。 輕輕靠近他,又對著他的俊顏發了一陣花癡,鼓足勇氣後,她將長衫覆到他的身上。 忽然,她感到一陣冷風向她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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