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心寵 > 公主也愁嫁 | 上頁 下頁 |
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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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似在問他該如何繼續,而他卻只是微微一笑,按住她的衣袖,示意她鎮靜。 風亦誠的笑容映入她眼簾,讓她的眼眶不禁感到有些酸澀——這個時候,本該是她安慰他的,為何卻反過來了? 他就是這樣,無時無刻,從不在意自己,總是先顧著別人……這般的自苦,卻讓她心疼。 「別緊張,」他湊近她的耳畔,聲如風過,「按咱們說好的來就成。」 他的話,更讓她雙眸一片朦朧,差點兒就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屋外的人步伐漸近,再不有所反應,恐怕就遲了……阿紫顧不得多想,故作嬌嗔道:「風哥哥,你真捨得我?」 那一雙步子驟然停住,阿紫明白,觀眾已到席,好戲該開鑼了。 「阿紫……別再說這些了,如今,我已是快訂親的人……」風亦誠見機答道。 他本就難過極了,此刻語調更加深沉,像灰色的水滴滲入霧裡。 「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已是指腹為婚的人,可我何曾忌憚過什麼?」令狐紫繼續自己的臺詞,「我只求你想想自己的心……也想想我的心……」 「無論如何,我不會辜負元敏,小時候,就數她對我最好,在那段艱苦的歲月裡,她是唯一沒給我臉色看的人——阿紫,人不能忘恩。」 這是臺詞,又並非臺詞,因為,一字一句都包含著風亦誠所有真心,所以,說得自然,無懈可擊。 阿紫看到那張俊顏已經佈滿苦澀,喉結在他脖間艱難滑動,中毒的身體瘦弱得不堪一擊,她的眼淚再也無法遏抑,傾泄而出。 「為了報恩,你就要欺騙她,欺騙你自己?你就要……捨棄我?」她脫口叫道,聲音沙啞到極點,不由自主地伸出雙手,一把環住他的腰。 他似是沒料到她如此入戲,掙扎了片刻,但終究被她死死抱住。 她肆無忌憚地將小臉埋入他的胸膛,深深喘息,淚水決堤墜落,瞬間染濕了他的衣襟。 風亦誠身形僵硬,有些不知所措,良久,良久,只能垂手而立。 「阿紫、阿紫……」他終於在她發邊輕聲道:「他們走了。」 然而她入戲已深,身陷囹圄,不想自拔,只是一個勁地落淚,彷佛要替他把所有委屈都渲泄出來…… 風亦誠漸漸明白了她的心情,薄唇一抿,大掌輕輕撫上她的發,像對妹妹般,無限憐愛。 「阿紫,你知道嗎?」他柔聲地說:「你是個心地非常善良的女孩子,應該讓世人多看看你善良的一面。」 不要說了……他能不能不要再說了……這個時候,心裡萬般悲痛的應該是他,為何他反過來規勸她呢? 世人看不到她的好,她完全不在乎,她只在乎他能不能看見。 能得到他這樣的評價,她覺得自己死而無憾了……一股悲泉再度湧出,她埋進他懷裡,哭得天昏地暗。 生平第一次,可以堂而皇之地擁抱他,享受他的溫暖親近,彷佛他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這一瞬間,讓她不舍,有意沉淪…… 不知過了多久,她只覺得自己哭得累了,淚水也漸漸停歇,風亦誠無言地拉過她的手,讓她坐到桌前,他親自打了熱水,替她濕了毛巾,替她熱敷紅透的雙眼。 阿紫嘴角不由得溢出一絲嬌笑。她想像中,天下最美滿的夫妻,舉案齊眉的生活,便是如此吧? 「以後不要這樣了,」他忽然道,「同情別人也要有個限度,傷了自個兒的身子可不行。」 明明她是公主,他是臣,他卻總是這般語重心長,好像他是她的兄長、她的夫君。 阿紫只覺得心底甜滋滋的,寧願他今後多訓自己幾句,耽溺于他無意間流露出來的寵愛,就像某年夏天,她泡在泉水裡,一直不肯起來。 見到她總算綻放笑顏,風亦誠籲了口氣,心中的重石頓時卸下。 「咱們明天就離開嗎?」阿紫小心翼翼地問,「戲已經演完了……」 他擱下毛巾,踱到熱水盆邊,一邊淨著手,一邊卻突發心事般,片刻失神。 「不,還沒完。」 「為何?」她不解。 「元敏不會就此死心的,她一定會托殿下安排我倆再度見面,極力挽回。」他喃喃回答。 「她……竟是這般執著的人?」阿紫不由得吃驚。 「我知道,她從小就想嫁給我,」風亦誠望著月色迷離的窗外,「她一直渴望離開這個家,綠柳堡對她而言,就像牢籠。」 方才泛起的一絲喜悅,瞬間被壓抑下去,她低下頭,掐著自己的手指頭。 原來,他這麼瞭解楊元敏,這般心意相通,假如有朝一日,她的所思所想,也能被他察覺,她什麼都願了。 「所以,我才預備了那場搶親的戲,」他續道,「凡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我打算明日假意與她和好,等到訂親那天,再離她而去——如此,她就算有再多不舍,也會死心了。」 這番話,說得平淡,但聽在阿紫耳中,卻異常心驚。 他何必要把事情做得這麼絕,氣走楊元敏的同時,更讓自己遍體鱗傷…… 他一刀一刀割傷自己,卻那樣從容不迫,讓她不由得全身顫抖。 宮中最陰毒的人,恐怕也不及他這萬分之一的沉穩,只不過,別人的手段是用來害人,他的手段卻是用來傷自己。 阿紫側過臉去,強迫自己不要再落淚,惹他煩心了。 風亦誠猜對了。 第二天楊元敏果然請令狐南出面,提議大家前去遊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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