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心寵 > 公主也愁嫁 | 上頁 下頁


  “臣覺得公主說的有道理,”風亦誠俯身建議,“殿下您首先是咱們大齊的殿下,而後,才是太子的兄弟。”

  平時,他不會說出這樣狠絕的話,但今天,他知道殿下就站在生死的邊緣上,走錯一步,萬劫不復。

  他一直自稱“屬下”,此刻卻稱“臣”,稍改用語,足見態度。

  “臣可以帶上這封信,快馬加鞭,前往行宮面聖,”風亦誠緊接道,“趕在太子察覺之前,將一切辦妥。”

  這幾日,偏巧齊帝到行宮泡溫泉去了,紫禁空虛,萬事看似便宜,實則充滿兇險,太子令狐霄若得知風吹草動,揮袖之間便可不著痕跡地讓一切灰飛煙滅。

  “本公主願與風公子同往,”絛玉公主助道,“一則見了父皇可告之此信的來由,二則溫泉行宮也不是想進就能進的,風公子只需一路護衛本公主安全即可。”

  他還能說什麼呢?一邊是他至親的妹妹,一邊是他視若兄弟的得力侍衛,還有他隱藏在胸中的宏圖遠志、泉下期盼他有所作為的母親亡靈……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允許他退避。

  “帶上信,趁早動身吧……”令狐南聽見自己終於應允,“絛玉,你要送給亦誠的禮物,別忘了。”

  禮物?風亦誠不禁凝眉。還有什麼禮物?

  “將這一切坦誠相告,無非是想求風公子幫忙,算是絛玉又欠風公子一個人情了,”絛玉公主忽然含笑,轉過身來看向他,“所以,絛玉仍欠風公子一份禮物。”

  “公主客氣了……”他猜不透這公主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事到如今,本公主便讓風公子見見我的真面目,這些年來,除了我父皇、母妃、兩位哥哥外,再無人見過我。”

  所以,他是那個能讓公主破例、得到天大榮耀的人嗎?

  風亦誠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算有再多的表情,此刻恐怕也凍結了,他只覺得全身頓時變得僵硬,全部血液沖至頭頂,思緒一片空白。

  雲霞般的面紗被纖纖玉指摘下,露出嬌俏可人的臉龐、漆黑明亮的雙眸、蝴蝶般的長睫——那是阿紫的面孔。

  絛玉公主與阿紫,原來,是同一個人。

  §第三章

  從京城到溫泉行宮需一日一夜的路程,其中有一段山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註定要露宿。

  阿紫憶起從前陪父皇出遊,晚上兩人住在帳篷裡,聽著溪水潺潺,別有一番情致。

  此刻,再次來到這山間,微風拂面,皓月當空,景色依舊,心情卻截然不同。

  她坐在溪邊,將木梳浸在流淌的水中,清理自己的長髮,不遠處,篝火正旺,風亦誠烤著一隻剛打下的野兔,撒上椒鹽。

  惹人垂涎的香味傳來,阿紫聽到他喚道:“公主,請用膳。”

  若不是非常時期,如此美景佳餚,倒真似在踏青遊樂。

  阿紫將半濕的長髮挽好,披著長褸走過去,卻見風亦誠已離開火堆前,忙著從馬車上搬下帳篷,開始組裝。

  他在躲著她吧?一整天,除了幾句必要的請示,他沒跟她說過一個字。

  歎了口氣,她將兔肉割下一塊用樹枝叉著,遞到他面前,柔聲道:“風公子,歇一歇吧,先吃東西。”

  “屬下吃乾糧就好。”風亦誠委婉拒絕,繼續幹活,逃避與她目光交會。

  “風公子在生我的氣吧?”阿紫無奈地說:“其實,我並非刻意要隱瞞自己的身分。”

  “屬下豈敢。”他淡淡回了一句。

  “沒生氣就坐過來一起吃烤肉!”她瞪著他命令,“這麼大只兔子,我一個人哪吃得完!”

  他沉默片刻,露出公主之命不可違的無奈表情,勉強接過兔肉,坐回篝火邊,無味的嚼著。

  阿紫心裡有些動怒。從小到大,她不曾如此低聲下氣對待過誰,偏偏,這人還不領情。

  她懊惱自己揭示了身分,假如他仍把她當成那個可憐的婢女,這氣氛定會好很多。

  說真的,她身旁幾乎沒有夥伴,除了二哥不跟任何人親近,風亦誠是她這些年交到的唯一朋友。

  “我一直蒙著面紗,是因為這些年來,我時常出宮。”她知道,此刻唯有對他說些真心話,才有可以挽回一些友誼。

  果然,本來面無表情的俊顏,稍微有了些變化,他抬起雙眸瞥了她一下。

  “你知道我為什麼跟二哥最要好嗎?”阿紫續道:“在這宮裡,只有二哥最理解我。打小我就想學武,可惜父皇不讓,母妃不讓,大哥也不讓……唯獨二哥悄悄送我到絕俠谷,請國師傳授我本領。”

  絕俠谷?這個地名讓風亦誠再次悸動。

  “因為出宮學藝,又不能讓人發現,所以我就命一個與我容貌聲音相仿的婢女假扮我,讓她戴上面紗,而我就成了阿紫。一開始只覺得這樣很好玩,時間長了,我發現自己居然更喜歡做阿紫,因為她自由自在,還可以躲在隱蔽處窺視人心。”

  這就是她全部的秘密了,如今全盤托出,他該明白她對他的信任,也該氣消了吧?

  凝視著風亦誠,流波中有著殷切的期盼,她等著他的回答。

  “所以,這些年來,那個戴面紗的公主,都是假冒的?”他也不懂自己為何會這麼問?他只是想知道,當年在落櫻下旋舞的女子,到底是誰……

  “也不全是。”阿紫連忙道:“有時候,我會扮回自己,有時候卻又樂於當一個婢女,真真假假,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起初只是因為好玩,現在反倒成了她真實的生活,她時常在光影交錯中徘徊,彷佛作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卻不願意醒來。

  風亦誠抿唇,似是終於能體會她的心思,漸漸可以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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