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心寵 > 大肚賢妃 | 上頁 下頁


  “對了,有一件事情我想問問妹妹。”他彷佛閒聊似的輕巧提起。

  可是張紫晗已經猜到了八、九分,這大概是他今夜來此的主要目的。“殿下請講。”

  “徐良娣入宮,是你的安排,還是母后的安排?”斯寰平問道。

  原來,他是為了這個。的確,長得和娉婷那麼相似的女子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他當然要問清楚對方的底細,萬一是什麼奸細,可就不妙了。

  不等她回答,他逕自又道:“母后的安排?”

  “臣妾想,母后娘娘如此安排,總歸是為了殿下好。”天底下做母親的,不至於加害自己的孩子,他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可妹妹為何要聽從母后的安排?”斯寰平卻道:“妹妹那幾年雖不大進宮,可是娉婷這個人,你總還記得吧?”

  他都把話說到這分上了,她該怎麼回答?若再說些場面話,他該對她的用心起疑了吧?

  “母后娘娘這麼安排,臣妾又有什麼辦法?”張紫晗道:“不過徐良娣好在只是縣丞之女,就算得到殿下青睞,終歸不會威脅到臣妾的地位。臣妾看她也甚是老實,所以,倒也樂於讓她來伺候殿下。”

  “今晨在湖邊巧遇,也是你安排的?”斯寰平如墨的黑眸緊盯著她,又問。

  “男女初見,若是氣氛好,將來相處,才能更好。”她微笑以對。“臣妾真的只是希望東宮能祥和。”

  “紫晗……”他忽然喚她的名字,一直以來,他只都稱她妹妹,這一刻,倒有些不一樣了。“說了這麼多,本宮可以確定,你是一個稱職的太子妃。”

  她輕輕舒了一口氣,能得到他這句肯定,她也滿意了,難為她周旋了這麼久。

  “只是你待我,多似太子,而不似夫君。”他又道。

  連他都看出來了嗎?她還以為佯裝得很好。

  “殿下是太子,也是臣妾的夫君,只不過臣妾是第一次為人妻室,還不懂得如何對待自己的夫君,待臣妾慢慢學習,將來或許會不同。”與他這番對話,鬥心鬥智,她已經儘量做到滴水不漏,不知能否讓他滿意。

  “好,”斯寰平輕輕點頭,“將來,我們再看看吧。”

  什麼意思?他到底是信了她,還是不信?算了,她也懶得猜,夜深了,她也累了。

  “既然你用心替我挑選了一個可心的良娣,那我也滿足你一個心願,算是報答。”斯寰平冷不防地道。

  “啊?”張紫晗一怔。

  “若一時間想不出來要什麼,我就給你幾天的時間慢慢想,”他笑睇著她。“你要什麼都可以。”

  “要什麼都……可以?”她有些難以置信。

  “不錯。”他答得肯定。

  “那……”不知怎麼了,一個念頭就是冒了出來,止也止不住。“臣妾想借宮中藏畫閣的畫作一觀,以做臨摹之用。”

  “就這樣?”斯寰平頗為意外。“我吩咐下去,你隨時去取就行。”

  “無論哪一幅畫都行嗎?”張紫晗還是忐忑。“有些畫作是父皇的至愛珍藏,臣妾也可以借出來一觀?”

  “父皇這幾年也不大觀畫了,那些個珍藏不過是一時興趣,你喜歡的,隨時取來便是。”

  她不敢想像,多年的心願這麼輕易就達成了,要知道,多少次在夢裡,她都想著那一幅畫……“多謝殿下。臣妾真的、真的萬分感激。”她感動得幾乎要流下淚來,怕他發現自己失儀,甚或察覺到什麼,她馬上低下頭來。

  然而斯寰平還是注意到了,但他沒有揭穿她,眼中只是掠過一絲好奇,終是無語。

  做為一個太子,最基本的修養就是藏起自己的好奇,真想知道,可以差人暗底裡去查。這一點,他一向做得很好。

  張紫晗緩緩攤開那幅《天宮神女圖》畫卷,一幕幕往事好似也隨著這樣的動作在眼前展開。

  記得,她第一次看到這幅畫是十二歲那年,那一年,剛好也是沛皇生辰,父親四處尋訪名家畫卷,預備送入宮中做為沛皇壽禮。《天宮神女圖》傳聞是唐朝吳道子所繪,但後世失傳已久,只遺有仿作。不過,仿作也是前朝名家所繪,算是稀世珍品了。

  父親苦心尋覓,花了重金,終於購得仿作一幅,入宮之前,暫時藏在府中書齋內。那日,她到父親的書齋玩耍,因為好奇,便偷偷取出賞玩,不料一個不小心,將一旁硯中的濃墨潑在畫卷上頭。

  她當時只有一個念頭——必死無疑!先不論父親會不會責罰她,沛皇的壽禮被汙,總歸是不祥之兆,此事若是傳入宮中,父親的前程堪憂,然而在她又驚又恐之際,遇到了她的救命恩人,長祁王斯寧宇。

  長祁王不過也只比她大個一、兩歲,那日,正巧隨太子到府中拜訪,也不知怎麼著,獨自在花園裡迷了路,誤入書齋,恰好看到她闖禍的經過和失魂落魄的模樣。

  “哎呀,你慘了!”當時,那個漂亮的少年對她笑道。

  張紫晗本以為他是在落井下石,幸災樂禍,怎曉得接下來的發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紫晗妹妹,這是預備送給我父皇當壽禮的《天宮神女圖》吧?早聽說張丞相要送這個入宮,我還想著要先瞧上一瞧。”斯寧宇輕輕掀起畫卷,對著那順流而下的濃墨嘖嘖打量。“可惜了,這絕世珍品。”

  她面色蒼白,身子打著哆嗦,腦袋彷佛被掏空了一般,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聽說,這是仿作?”他又續道:“不過,仿作也很值錢了。”

  他這麼多廢話做什麼?若要揭發她,現在就去好了,免得她飽受驚嚇,像被貓兒玩弄的老鼠。

  他倆從小就相識,他是阮貴妃的兒子,而她的父親卻是沛後一派,所以她跟長祁王也不算親近,不過宮中遇見了,一塊兒玩玩罷了,有時候免不了小孩子家之間的爭吵。

  “不過,也不是沒有補救的辦法。”斯寧宇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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