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曉蓓 > 塔上的戀人 | 上頁 下頁
五十七


  為什麼要逃?為什麼要逃?一瞬間,不祥的預感猶如穿雨碎雨般襲向心頭,卯卯什麼都顧不得了,重重地掙開他的手——

  「東辰!」她大聲喊著,撲向門內。

  東寅一個不防,手被她掙開,等到再伸手去拖,卻見門一下被拉開,卯卯身體猛地被拽了進去,一隻雪亮的匕首抵在她頸中。

  「南旗寅,你來得正巧。」

  室內一名黑衣男人起了身,靜靜地望了過來。

  東寅神色只是微微一動,走進了門內。

  大門砰然關閉。

  東辰就伏在桌下,身體被制伏,不言不動,只是偶爾會發出間歇性的抽搐。他的一隻胳膊伸出來,手臂雪似的蒼白,隱有一處細微的血點。

  東寅眯起眼。

  面前的黑衣男人嘴角浮起陰冷的笑,伸手朝他微微一晃——

  那是一個普通的注射器。

  之後他便從衣袋裡拿出一隻雪白的手帕,輕輕地包住了那注射器,放回了大衣的口袋。

  「南旗寅,乖乖跟我們回去。」

  東寅望向倒地的東辰,眼底深處瞬息萬變,「我會走,先放了他。」

  腳步移了移,下意識地遮住身後卯卯的視線,不忍讓她看到那殘酷已極的情景。

  「東辰……」

  卯卯喃喃地叫了一聲。方才只是微微一晃,已讓她半天呆怔,仿若石化——

  那只注射器,她是見過的!

  彼時的燕潔儀!

  那噩夢般的情景如今在這裡重現,她只覺得腦海一陣天旋地轉。

  胃裡好似有什麼東西在上湧,胃液翻騰著,她幾欲嘔吐。

  東辰,那穿著潔白的醫生長袍的東辰,修長的手指溫柔撫摸著黑貓的東辰,說她是一個勇敢的好女孩的東辰……

  他該是那個星球上守護著他唯一玫瑰的東辰,每天看著無數次的日落,起起伏伏的心情不必和任何人分享,他淡泊無爭,永遠安寧……他怎麼可以沾染上如此肮髒的東西?

  卯卯驀地叫了起來:「東辰,東辰——」

  極度的恐懼讓她產生劇烈的反抗意識,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危險。身後的人略一使力,卯卯頸子就被劃了一下,輕輕一道口子,血卻緩緩流出。

  她帶了血,卻全然不覺痛,掙不開身後的桎梏,便毫不猶豫地低頭對著那人的手指咬了下去。

  「啊……」

  身後一聲慘叫。

  那慘叫讓她驀地萌生出一絲恨意。不該的,東辰原可以過著最平靜寧和的生活,哪裡受得住這樣的侵擾?

  ——東辰會被他們毀掉,東辰會被他們毀掉!

  卯卯狠狠咬住身後人的手指,恨意在迸發,她死也不肯鬆口,嘴裡連續不斷發出低低的嗚咽。

  「卯卯,放手,卯卯!」

  東寅伸手用力地抱住了她,整個身形都籠過去,保護她。

  卯卯仍是死不鬆口,嘴裡鮮血淋漓。東辰倒在地上的情景浮現在卯卯眼前。身後東寅的喊聲模糊遙遠,連擁抱都是這樣的讓她憎惡……她再也不想理他,再也不願看到他了……

  那男人手指都快被她咬斷,一時間恐懼迸發,想也不想便把手裡的匕首刺了過去。

  卯卯只覺得一件冰冷的物體刺進了她的腹部。

  溫熱的液體迅速湧出,濡濕了她的衣服。

  抬了頭,東寅的神色仿若見鬼,

  他看著她瞬間變白的臉色,一時劇震,「卯卯!」

  黑衣男人瞧到那源源不斷的血液,神色微微一變,槍托用力擊向東寅的腦袋。那些人手法熟練,東寅正心神大亂,一個不備,身體便倒了下去。

  此時的卯卯視線已變得模糊,腹部創傷如燒如灼,痛得她眼前發黑。

  到底是失去了知覺。

  椎心似的毒。

  丁卯卯畢生難忘,十七歲那年她經歷了一個最為黑暗漫長的冬天。

  她腹部中刀,之後傷口感染,一直高燒不退。躺在醫院昏沉了一個多月,由黃媽他們拼力照拂,她到底還是活了回來。醒來後,黃媽已哭成了淚人。

  不堪的回憶在腦海中像是轉風車一樣轉了一輪,卯卯張口想問,喉頭卻沙啞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黃媽瞧著她氣若遊絲的樣子,知道她有話要問,卻不知她要說什麼,只急急勸她:「卯卯,你好好休息,卯卯……」

  卯卯心神混亂,那記憶在腦海裡轉來轉去,她疑心那是一場噩夢。可是誰來解釋,她腹部的刀口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此時她會躺在醫院裡?

  黃媽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溫暖,讓卯卯微微呼吸漸漸平定。

  黃媽附在她耳邊說:「卯卯你放心,東寅他很好。」

  是,東寅他很好。

  他總是很好,可是他給身邊的人帶來了什麼?

  回憶定格在那團伏在桌下的黑影,卯卯一時心魂俱碎,盯住黃媽。

  黃媽瞧到她的嘴唇發顫,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喉嚨卻只發出喑啞不堪的聲響。

  最後黃媽到底還是瞧出了她口中念的那名字,一時神色變了變。

  「東辰……東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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