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曉蓓 > 獨醉夏未央 | 上頁 下頁 |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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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般鋪在地上,清輝相映,她的面容出奇慘白,嘴裡低低叫了聲:“竺薇。” “怎麼,半夜睡不著嗎?”竺薇說得隨意。即便明瞭她的意圖,也不點破。 半夏沉默了片刻。 “何不一起同醉?”竺薇似是笑了一下,眉目仿佛入了畫,手裡的酒壺一直送到了她的嘴角,“來,半夏,獨醉哪及同醉。” 半夏呆呆地看著他,一直到他把酒灌進自己嘴裡。 猝不及防,她被灌得嗆咳一下。不待伸手推拒,竺薇已攬住她。 他一手攬住她,一手提酒而飲,姿勢不羈到極處,反而萬事不索懷的灑脫之意。半夏心神一亂,突地一個想法蹦出來…… 他,竟是這麼不快活。 本是驕傲飛揚的一個人,如今卻鬱鬱寡歡,借酒消愁,深夜難眠……竟是這麼不快活。 正想著,竺薇突然俯下臉來。半夏睜大雙眼,只覺他嘴唇覆下來,一大口酒水就送了過來。 半夏只覺頭髮都要豎起。他死死摟住她,不准她吐掉,也不准她叛逃,逼得她吞咽下那口嗆辣的酒水。 竺薇半晌抬了臉,吃吃地笑,“記不記得,你以前曾經喝醉過。” 半夏不住嗆咳。 “那天竺蘭陪了你賞花,你……喝了許多酒……”竺薇輕聲呢喃,忽然以一個幼童的姿態抱住了半夏。 他本比她高出許多,眼下俯低身把臉埋到了她的頸窩處,雙臂猶如溺水者抱住一塊浮木,絕望而頹傷,“竺蘭不願放你走,你明不明白?半夏,你留下來,這眼疾一日治不好便用一年,一年治不好便用十年。我們有的是時間……” 他是醉了吧…… 半夏極力定神,低低道:“竺薇,竺蘭如今若在世,未必願我留下。我不曾為她留下,你道是——我會為你留下?” 竺薇身體一僵,瞧到她那死水似的神色,神色漸冷,“你若想逃,不妨試試看。” 半夏面上的倦意彌散開來,心字成灰。 他還是不懂。 “還記得立夏那天嗎?”竺薇默然許久,低低呢喃,“那天早晨,本是好好的……” 話裡醉意醺然,不是酒氣,倒似是一場毫無由頭的迷醉。竺薇手忽地移到她頸上,輕輕一扯,便把她長衫剝了開來。 “竺……竺薇!”半夏低叫,那個關於淩晨之時的記憶湧來。她頭昏腦漲,伸了手相拒,“你……” “偏要撕了你這層冷漠的皮。”竺薇欺身而來,嘴唇熨到她絲絲泛涼的頸上。 半夏後退著要躲。冷不防撞到了身後一棵樹,痛得輕輕吸氣。 就像立夏那日破曉之前,他抱著她,不顧她的推拒,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要暖過來,要把她——徹徹底底暖過來…… 手裡的酒壺跌到了地下。 這夜月光亮極,那光芒水銀般瀉地,好似沾染了少年求之不得的欲念。 “張開眼看著我。”竺薇一句呢喃,半夏只覺撲面而來盡是酒氣。這酒氣傳染了她,方才被強灌下去的酒在胃裡灼燒開來,直襲上腦。 目光落在她纖細的身體之上,其白如雪,皎潔如月牙兒。竺薇一瞬間心神俱醉,衣衫尚未褪盡便覆了過去。 那一瞬間半夏埋在他頸中嗚咽了一聲,並不曾落淚。 竺薇什麼安慰的話都不曾出口,只死死扶住她的腰肢,似是恨不得整個人兒都融進她的身體裡。 這是一個混亂的深夜。 月光不見幽冷,打下來甚至帶著溫柔與仁憫。 最初之時半夏不堪承受,她從未有過這等混亂無依的感觸。甚至恍惚地想,竺薇他這麼做……究竟是情之所鐘,糾纏入骨,還是一場漫無邊際的兩相折磨。 竺薇喘息呢喃,幾不可聞地叫著她的名字,那聲音像是一下一下蕩進了半夏的心裡。 酒氣這樣重,月光亮得幾近妖異,半夏到底是糊塗了。 手指梳進了竺薇的頭髮裡,黑髮如水一般滑過指尖。 忽地就記起來與竺薇相識那日。那天他著了一襲緋色的袍子從天而降,逍遙自在,快活無憂。 他騎馬倚斜橋,駐雲樓裡喝烈酒,開櫃坊上快意仇—— 她一直覺得他就像一株薔薇花,別樣的絢爛,別樣的恣意,迎了熏風肆意招展。 如今薔薇似乎脆弱得風一吹便花瓣散盡,露出了凜凜的傷人的刺。這刺傷人傷己,她害他,再也不是以往快活無憂的竺薇。 只一瞬間,半夏兩眼發熱,由著自己伸了手,抱住了他的頸。 罷了,罷了。 總歸已是如此,不管如何——且顧眼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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