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未稚 > 簪花待君顧 | 上頁 下頁 |
| 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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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呢,若你和晷兒丫頭聯手,恐怕我們不能穩勝。」瀲依舊是笑眯眯的,而後面兩位青衫男子已將籐椅端來,他便攬了大衣袖舒服地往裡一躺,伸展雙臂掛在扶手上,「可是呢,你能保證晷兒丫頭願意幫你的忙,陪你走這趟渾水?」 他的眼尾瞄向不遠處的西晷,笑了笑又瞄向樞念,神情悠閒而愜意,就好像是在看著兩人的好戲,「晷兒丫頭,你應該不希望今天的事被你們的變態主上知道吧?嗯……好不容易討來自由,萬一又被召回去了就不好了。雖然平日裡那些小打小鬧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是扯出什麼大的江湖恩怨,他也會覺得難辦的呢……」 好一招反間計! 樞念終於知道——為何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年會成為瀲水城的城主,讓所有的絕頂高手對他俯首稱臣,且僅用五年的時間便讓瀲水城一躍而起成為江湖至尊——因為他的手上握著所有人的身世秘密,並且知道如何利用別人的弱點。 他轉而望向西晷,目光裡微微閃動著水狀的銀鱗,似有千言萬語,卻最終什麼都沒說。 西晷,你會不會——為了我,留下來? 西晷也看著他,但她的眼裡沒有那麼多欲說還休的東西。古井無波,是死了的水——原本鮮活過,卻最終枯涸的水,也會慢慢腐爛變質。 原來許多事她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想明白了,之所以會重蹈覆轍是因為她貪心不足,還以為可以淺嘗輒止——不——不要——她已經不想再貪戀那份可望而不可即的溫暖!不想再體會一次撕心裂肺的痛,痛到骨子裡,靈魂裡…… 她其實真的不夠堅強,不夠瀟灑,不夠義無反顧。當再一次失去原本堅定不移的信念,失去原本想要捧在手心裡細細呵護的依賴與眷戀,失去——她的心—— 她一定會瘋掉! 良久,西晷緊抿的唇終於動了動,平靜地吐出兩個字:「我走。」 說罷果斷地轉身,踏出一步—— 「西晷!」樞念情不自禁地喊出聲。他原以為——無論怎樣的答案自己都可以心平氣和地接受,但是不——他不相信!當她驕傲決絕地將背影留給自己時——西晷,你當真如此絕情? 背影微微一頓。 「西晷,你還沒有——」樞念發現自己竟已詞窮,沒有什麼?沒有明白他的心意,沒有聽他的解釋嗎?可她究竟會不會在乎?甚至會不會因此覺得厭煩?「你還沒有……拿到那張繡圖。」到最後竟是說出這麼一句,連自己都覺得鬼使神差的話!樞念澀然苦笑,為何事情竟發展到如今不可挽回的景地?他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她回頭,哪怕只是看他一眼也好,「就在我身上,你難道——不想要了?」 事到如今他竟然還來威脅她! 西晷的胸口被憤怒充斥得幾乎要炸開!但氣至深處,悲至痛時她竟倉惶笑出聲來,沒有回頭——沒有讓他發現自己早已通紅的眼眶。不敢眨眼——再一眨眼一定會淚如雨下。 「被你碰過的東西,我不想再要。」 輕描淡寫地丟下一句話,她走得瀟灑而不留餘地。 記住了,這一次,是真正的後會無期。 之前那句話反復在耳畔迴響,伴隨某個絕望的念頭轟然炸開。樞念猝然睜大眼,她早已經消失不見,自己卻好像還能望見她離去的背影——那麼的驕傲決絕,那麼的,無情。 刹那間許多紛亂的畫面爭相出籠,蕩滌了歲月濕洗的霉綠,然後交織成一種奇異而迷離的幻象……漸漸地,腦海裡只剩那重重疊疊詭豔的幻象,就好像是封存千年的古老的年畫,數不清的繡像人物演繹著各自精彩的故事,有一點空的地方都被填上了花,一朵朵臨空的鮮麗而緊湊。如同沉寂多年的心湖,被誰蜻蜓點水掠過…… 吹皺一池春水。 他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開始管不住自己的心,總是放到那個姑娘身上。 那個姑娘啊,總是丟三落四亂七八糟的潦草得不像話,被人挖苦取笑了也是嬉皮笑臉的大度得不像話,她還總是和別人稱兄道弟勾肩搭背的行為放縱得不像話……但她不小心鬧出笑話,縫糟了衣裳時也會露出明顯尷尬的神情,那樣純粹的手足無措的可愛…… 那個姑娘偶爾也會心血來潮地想要賣弄幾手,所以會眉飛色舞地用桃花變出戲法。 那個姑娘有時也會在意起他的感受,所以會在劉媒婆饒嘴時急得跳出來幫他說話。 那個姑娘或許也會體會到別人的痛苦,所以會將那朵桃花放在他手心,兩掌貼合,那樣悉心溫柔地告訴他:「你看,你絕不是一無所有的……」 那些話不知是真是假,但心裡面確實流淌著暖意,融融的煙樹迷離的溫暖,原來也可以成為寂寞時的一種自我安慰。哈——就當是他自欺欺人好了!她好像——還是會偶爾撇過眼來看看自己的,還是會——稍微,稍微將自己放到心上的,哪怕真的只有一點。 卻不料—— 下一瞬,令人心醉神往的畫面陡然切換,變成了那個黃昏,當自己抱著滿腔的餘熱以為她終於可以在意自己的死活,卻偏巧看見她一面嫣柔笑著一面狠狠揉碎桃花的那一幕…… 「鏗——」連同心弦也戛然斷裂在那一瞬—— 那一瞬,那個姑娘毫不留情地揉碎那朵桃花,毫不留情地,揉碎他的心…… 怎多情,偏她無情! 「為什麼不救我?你明明早已經醒了……」 「我又不欠你。」 「那麼,若我說我不捨得你走,你會為我留下來嗎?」 「……不會。」 所有的畫面陡然逼得好近,化成魔障,重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胸口疼痛難忍——他本能地想伸手去捂,卻突然只覺四肢麻痹竟似不能動彈! 驀地,喉嚨口淹上一股腥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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