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未稚 > 簪花待君顧 | 上頁 下頁 |
|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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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找到名冊。」荀初朝樞念道,隨後自懷中取出一封絳紫色信箋,便當著西晷的面展開,「好險,水家綢鋪裡的三十七位『護主隱侍』一個不漏都被他查出來了,難怪女丞相總喊我留心。還有你昨晚透露給他的——」 「那我倒要看看這傢伙究竟透露了多少秘密,這苗疆巫術真有那麼邪?」信箋被西晷順手搶了過去,原是嬉鬧的舉動,但她臉上的笑容卻在看見內容的刹那凝固。 氣氛驟然降至最低點。西晷的笑容慢慢變得森冷,變得可笑,變得悲愴而淒然!但她竭力死咬著唇不讓自己發作,然後抬起眼,冷冷地望著樞念,「為什麼要騙我?」 樞念的身體驀地一僵,便見她將那份名冊遞到自己面前,而名冊的最後一行清清楚楚地寫著:吹簫玉人,乃邪教上古傾曇的西方蓮座,如今藏身潮涯樂坊的阿玖。 「哈,樞念公子,真是好一招借刀殺人!」西晷忽而縱聲笑得開懷。只是她的手卻拼命在抖,拼命在抖,僅是一張紙在她手中竟仿佛有千斤沉,萬斤重! 原來——都是假的!他中了巫術是假的,聽任彌夏擺佈也是假的,那些哄人心花怒放的話都是假的!所有看似滴水不漏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設下圈套讓自己跳進去——故意對她好,故意為她做那麼多事,故意讓自己傾心於他,然後心甘情願為了保護他而殺了彌夏,到最後還要故意放飛一隻報喪鳥給瀲水城通風報信:使上古傾曇與瀲水城為敵! 她只是他手下的棋子,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整個朝廷的替罪羊! 樞念公子,你當真——聰明透頂,絕情透頂。 「你們真是好能幹,真是……好有本事,好有手段……我西晷,自愧不如。」西晷踉蹌著退後幾步,眼裡升起了莫大的悲哀,她望著樞念,又好像視線已經越過他落向天際以外很遠的地方,遠遠的不著邊際。茫茫然撞見樞念難掩心痛的神色,突然又放肆笑起,「不過你們別擔心,等瀲水城的人來尋我報仇我也不會狡辯的,我會心甘情願地承認彌夏是我殺的……」 哈,心甘情願!都是這該死的心甘情願!她不光賠了自由還賠了心!血本無歸——多可笑。她竟然,真的喜歡上他了…… 「哈、哈,其實這都是我應該的——我就應該被你們耍被你們騙,我就應該替你們背負一切的責任!」她笑到聲嘶力竭,整個身子都在劇烈顫抖著。 那瞬,樞念似乎明白了什麼,他轉眼去望荀初,眼神漸而變得沒有一絲溫度。 荀初扶著額頭歎息口氣,「西晷姑娘,我們只是希望與你合作。」 西晷輕輕勾起唇角,那樣激烈的歇斯底里後反而流露出平靜的,一副謝君好意的委婉笑容,「不了,我現在怕是已經成為瀲水城要追殺的對象,跟著你們只會為你們添麻煩。」她最後望了樞念一眼,清冷決絕,「記住了,這一次,是真正的後會無期。」 她的身影瞬間消失無蹤。 唯留一縷暗香,自卷了風簾悠悠蕩蕩。不知是去年盛放的花,還是今日凋萎的魂——那一顆孤零無依的心。 轉眼屋內只剩下樞念和荀初。男子的聲音依舊平靜無瀾:「那份名冊是七姐偽造的?」他輕描淡寫地笑了笑,「我是不是也該承認,七姐的智慧連我也自愧不如了。」 荀初的語調也是冷冷的很是不以為然,「上古傾曇雖始終保持中立,卻也與瀲水城有些淵源。若朝廷真正與瀲水城交手,只怕它會倒戈于瀲水城一方。而倘若它與瀲水城為敵——」 「朝廷便可以坐收漁翁之利了?」樞念靜靜又笑,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樞念,你該知道——我只是企圖留下她!」荀初忍不住揚聲道,實在無法忍受對方生冷的口吻,「何況,你不也希望她留在自己身邊的嗎?」 樞念眯起眼睛,「而我現在知道,七姐不止利用她,同樣也利用了我。是不是呢?」似乎字裡行間還留著商量的餘地,只是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不見,「七姐,我倒有些懷疑,當我中了彌夏巫術的時候你究竟在哪裡?究竟是碰巧在之後趕到然後救了我,還是——其實你已經在門外看了許久的戲,就等著那一刻呢?」 他定定地望著荀初,他的眼裡不僅有疏冷,甚至還有一種不可言狀的敵意,「七姐後來解開我身上的巫術,卻也順水推舟讓我繼續裝作失去心智,借此從彌夏身上獲得有用的情報,但其實那份名冊的下落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今天的一切,包括彌夏之死,其實早就在你的掌控之中。而那枚杏刃之所以會射偏,放走了那只報喪鳥,其實也是你從中作梗。是不是呢?」 荀初的身體猛地一顫,「樞念……」她不可置信地搖頭。不相信他竟會對自己說出這樣殘酷絕情的話——難道僅僅是因為那個邪教女子? 「不過很遺憾,有一件事恐怕是要出乎七姐的意料了,其實在那根針刺穿彌夏的喉嚨之前,他就已經死了,被我的『幻鏡雪刃』殺死的。」 樞念忽然笑了,走到彌夏的屍體前,出掌凝聚真氣,那根原本已經沒入他身體裡的鋒利雪刃便被渾厚的掌勁吸了出來。劍長的透明雪刃,在彈指間沒入彌夏的身體——竟是不著痕跡得連西晷也不曾發覺,「看來我的幻鏡雪刃練得不錯,似乎連七姐也沒有看出來?」 他又斂去唇邊的笑意,輕輕淺淺地告訴荀初某個事實:「所以報喪鳥的眼睛裡會印刻出我的模樣,而不是西晷的。」 荀初只是難以置信地搖頭,無從辯解,亦無話可說。 樞念轉身離去前僅留下一句話:「從今以後,我樞念與朝廷再無瓜葛。」 仿佛這輕輕巧意的一句話也帶走了她所有的驕傲與堅持,荀初忡然跌坐到凳上,許久,許久沒有緩過神來。直至若隱若現的笛聲自遙遠的山澗傳來—— 她目光一寒,真正的敵人出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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