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未稚 > 若即不若離 | 上頁 下頁 |
|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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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安旬的臉上升起一絲錯愕,猛然又想起了什麼,而後從口袋裡摸出一樣東西遞給她,「這是回禮。」顯然也是很久之前就準備好了要送給她的。 而一看到他遞過來的東西,蘇奐伊的臉忍不住紅了一下,因為那包東西居然是——海洋寶寶,「你這傢伙——」她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哪有拿這個當禮物的啊……」真懷疑他是不是故意要看她出醜的? 「我那天看到你買,還以為你喜歡它們呢。」鄰安旬的語氣開始小不正經起來,很受用地望著她此刻的神情。只在這一刻,她的表情是純粹的。 但很可惜,往往美好的東西總是來得短暫。或許連蘇奐伊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原先的那副陶瓷面具又重新戴上了,「才五毛錢一袋的東西。鄰安旬你是不是吝嗇了點啊?」她用一種甜膩的語調喊著他的中文名字,添了些曖昧,聽起來像是在同他撒嬌。 鄰安旬的眼裡浮過微妙的波瀾,而後很配合地問下去:「那——你究竟想要什麼禮物呢?」他故意俯下身來,貼著她的耳朵講話,「嗯?」 「想必鄰先生是很少會對別人允諾什麼的,我要是不好好斟酌一下,可還真對不起鄰先生的千金一諾了。」蘇奐伊伸手輕撥了一下落頸的長髮,眉尾的弧度彎得恰到好處,於是連笑容也落得愈加嫵媚,也愈加的——虛偽,「你會給我考慮的時間吧?」 「還真被你說對了……」鄰安旬的聲音喃喃的,有些自顧自地說著答非所問的話,「我的確是很少對別人允諾什麼的。好像還是第一次吧?對你……」卻又在下一刻恢復了玩世不恭的笑臉,「好啊,那我隨時恭候著蘇小姐開金口。無論是物質上的,還是——精神上的,我都會盡最大限度地滿足你。怎麼樣?」聲音極富煽情性。 「那是最好不過了。」柔媚的微笑示意後,蘇奐伊下意識地將視線移開,只在心裡留下一句話——鄰安旬,我們是一樣的人。 一樣的,不肯輕易交付真心的——笨蛋。 通往別墅鐵門前的是段不長的鵝卵石路,路旁燈火通明,掩映著下方整齊列隊的花木盆栽,盞盞連成了線,像是生怕主人看不見似的。 「老爺子很喜歡你。」兩人快走到鐵門前時,鄰安旬終於忍不住出聲打破了太久的靜謐,「雖然我知道蘇主編一直很忙。但偶爾有空回別墅的話,就順道過來陪他聊聊天吧。」輕淺的微笑浮上嘴角,他當下的語氣竟是脫胎換骨的溫和,「奶奶一向喜靜,他現在已經無聊到只能喊阿栗陪他說話的地步了。」 「唉,看來我又要對著那個古董花瓶說些違心的話了。」蘇奐伊笑著聳聳肩。 「什麼意思?」鄰安旬揚眉不解。 「你沒看出來?其實那個原始瓷花瓶是贗品。」蘇奐伊笑了笑,「明明秦國統一六國之後才通寫小篆體,春秋越國的花瓶又怎麼會刻上『越國珍品』那四個小篆呢?」她的眼裡有流光飛舞以及藏不住的頑皮都悄悄漫上了眉梢,「雖然不知道造假的人是哪個朝代的,不過可以肯定他絕對沒好好學史。」這麼大條的錯誤也能犯。 鄰安旬驚訝了好半晌,忽然「哈」地笑出聲,「原來老爺子小心翼翼珍藏了這麼多年的家寶,竟然是——」他驀地正了臉色,「你明明說過你看不懂小篆!」嘖,又被她騙了! 「那是因為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當然只能說是看不懂了。」蘇奐伊再度將眼簾垂下,視線停駐在手心裡的那袋海洋寶寶上。 「其實是首詩吧。」心知那是善意的謊言,鄰安旬的語氣也漸漸平和下來,「雖然看不大明白,不過根據對仗應該是——」 「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蘇奐伊淡淡地接上話,「是白居易寫的。」 那一刻,鄰安旬的眼裡閃過一抹極其複雜的神色,「所以,你差不多也猜得出那究竟意味著什麼了……」他從來沒用這樣輕柔的語氣和她說過話,在這個詩意闌珊的季節裡,「老爺子是個念舊的人,所以一直對他的初戀念念不忘。或許這樣對於奶奶並不公平,但——大多數人都會那樣的心理吧,正因為一輩子得不到,所以會惦記一輩子。」他理解性地笑笑。 蘇奐伊的笑容黯淡下來,咬唇低低地說了一句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話:「所以你,是不是也繼承了他這一點,才會一輩子記得那款天堂粉色的唇彩?」 心像被什麼刺痛了一下,毫無來由的。不是應該覺得他癡情——甚至覺得他好偉大嗎?這一副不羈的外表下卻是挽著至真至沉的惦念啊!可是卻連自己都無法編出任何美麗的謊言欺騙自己——她是真的,真的,很討厭這樣的他啊…… 因為封閉了心,所以完全不給別人進駐的餘地。同樣的,也包括她。那麼許多瞬間差點以為是出自真心的情感,是不是也因此變得毫無意義?這場若即若離的遊戲,她不僅沒能抓住他的心,反而先讓自己陷了進去——蘇奐伊,你這一次還真是輸慘了! 鄰安旬並沒有聽見她的話,卻清楚地望見了她眼底的落寞,但又竭力壓抑著不敢流露得太多。那麼一瞬間,他竟情不自禁地伸手扳正她的臉—— 「喂……吻你好不好?」些許輕佻的笑容讓她看不出裡面的真心,是因為只有表現得這樣漫不經心,被拒絕了才可以覺得無所謂吧? 蘇奐伊驀地將臉別過去,「唇彩都快被我吃完了。」飛快地將眼裡的那點霧氣眨去,再對上他的眼時重又是之前那副完美無瑕的面具笑容,「女人都是愛慕虛榮的。所以千萬不要在我最沒自信的時候吻我——」眉眼彎彎,她笑得極其惑人,「鄰安旬,等我下回再用天堂粉色的唇彩,可不可以再提這個要求?」 鄰安旬眼裡的溫度慢慢涼卻,唇角勾起的弧度卻一直都在,「為什麼不呢?」 如果她只是要一個自信的證據的話,那麼他隨時隨地都可以給她。花言巧語,甚至肌膚之親,只要不是出自真心的東西,沒有什麼是他鄰安旬給不了的,不是嗎? 尤其是對於蘇奐伊——而現在連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有那麼一種女人,好像生來就擁有魅惑男人的資本,那種魅力已不只于光鮮華美的外表,卻真正是滲透進骨子裡的——進退合宜,更具有絕佳的氣質與內涵。即便再怎麼告誡自己應該淺嘗即止,卻還是排遣不走源自心底的那份思念……既然他早已失去了反客為主的能力,便只能退一步——駐地自保。 「我得回去了。」不自覺地避開他的目光,蘇奐伊掏出手機望了一眼時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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