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未稚 > 流雲隨水 | 上頁 下頁 |
|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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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哪?」水源沂冷冷地盯著眼前正痛苦蜷縮在美人塚旁的藍茗畫。原先那種不祥的預感重又像藤蔓一般瘋長起來,一層層緊縛得胸口疼痛難忍。雲絳砂!你究竟去了何處? 「哈……哈哈……」藍茗畫強忍著痛獰笑著,殘忍地吐出幾個字,「她……死了……她比老娘先死……哈哈……」 水源沂的身體陡然一顫,「你以為我會信?」他不以為然地冷笑一聲,嗓子卻是緊的。 藍茗畫「哈」地大笑出聲,她本就中毒已深,這一笑更是引得一陣狠咳連連,卻依舊瘋狂地大笑道:「她被老娘下了百絕蠱!毒發之後半個時辰絕對沒命!哈……咳咳……跟老娘鬥!到頭來還不是比老娘先下地獄!哈哈哈……」 笑音未落便聞耳畔一陣疾風掃過,來不及看清,一道淡青色的縛咒光鏈已緊緊箍住了她的喉嚨——單手持鏈的人正是水源沂!誰能料到,如今這個目色殘冷如殺手般的男子,便是之前那位喜怒不形於色,對諸事漠不關心的水家三公子? 也只有在那時,藍茗畫才赫然發現,他隱藏了這麼多年的武功修為竟已達如此境界!只要他稍一使勁—— 然水源沂並沒有下手,他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一字一頓地問:「她在哪?」 藍茗畫看著他,直至從他眼底看出痛苦和絕望,忽然歇斯底里地大笑出聲,「哈哈……水源沂!你也有今天!你們這對苦命鴛鴦可真感人啊!呸!」她狠狠啐了一口,面目愈加猙獰,「老娘告訴你——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哈哈哈哈……」 她死了……肆無忌憚的笑聲化成鋒利的刺,一直刺到他的心窩裡,鮮血淋漓。 「哼,瘋子。」水源沂鄙夷地冷笑一聲,轉身走出了世外源。 雲絳砂會死?哈!笑話!那個比鬼還要精明比狐狸還要狡猾的女子怎麼可能會死?那個貪得無厭還說要一生吃定他的無賴怎麼可能這麼大方地抹抹嘴巴走人?那個臉皮比城牆還厚卻可以癡癡戀花十二年的賴皮蝴蝶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從他手心飛走了?哈!不可能! 她若死了,誰還來跟他耍賴?誰還來嬉皮笑臉沒個正經地開他玩笑?誰還能厚著臉皮一個勁地往他身上貼然後還要笑嘻嘻地朝他喊:「噯,噯,三少爺啊……」 哈!她不可能會死!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我很怕痛,偏又忍不住。所以每次痛到忍受不了的時候,總會想著,得,我還不如一頭撞死一了白了呢。我雖怕死,卻更怕痛啊……萬一哪一天我真的痛得忍受不住了,你可不可以允許我輕生一次?」 …… 「那,承君一諾,當守一生。這是我們的『君子之協』。誰都不許反悔!」 為何?為何要騙他許下那樣的承諾? 突地,一種劇烈的麻痹感痛擊他的面部經脈,一波又一波,讓他措手不及!刹那間,七彩斑斕的幻象爭相出籠,那幻象裡有少女細長的桃花眼,鳳尾一般卷翹的長睫,比那杏花瓣還要柔軟的唇……笑的時候還是眉眼彎彎,吐氣如蘭時是否還帶著涼薄的酒香? 「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這旖旎的幻象像毒蠱一般逐漸吞噬了他的意識,僵硬的四肢早已冰涼徹骨。甚至來不及自我控制時,喉嚨口已湧上一股甜腥…… 是……血?他忽然有些迷惑,仿佛從嘴角漫延出來的鮮豔而黏稠的液體本就不屬於他自己……冰冷的軀殼還在一步一步虛浮地往前走著,似被提著線的傀儡……延廊兩旁的連燭火陡然全部熄了,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身體裡脫離出來,虛飃飃地往最遙遠的地方跑去…… 喂,水源沂,時限已到,還不快走? 誰在喊他?用這樣不耐煩的語氣,帶著他往漫無邊際的黑暗裡走去…… 「三少爺……三少爺……」水府靈堂,玉砌冰棺前,所有的下人皆已泣不成聲。天數難定啊!何曾料到,這樣年輕的公子,怎麼竟說走就走了? 「大少爺還在西域,不知收到飛鴿傳書沒有?」站在醒目「奠」字前的戚管家也是老淚縱橫,「也不知二小姐何時能趕回來……」 「三公子並沒有死。」 「想想這對母子可真是命苦啊,怎麼全都年紀輕輕就——」 「三公子確實沒有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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