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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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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紫楚的心頭赫然一跳,踉蹌後退幾步,「不——不是的——」他只是想用自己的餘生去愛惜她守護她,又怎會想過——他的愛,竟成了一道催命的符咒? 蘇瞳若幽涼一笑,疲憊地闔上眼睛,「紫楚,我真的累了。」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的腳步聲離得遠了,漸而從耳邊消失。 房間恢復了平靜。會不會……連她餘下生命也會像這樣一直平靜到死? 蘇瞳若緩緩睜開眼睛,望著蘇廂辭的靈位出神,卻在聽見接下來的聲音時渾身一顫—— 「瞳若,何苦呢?」 那個聲音——竟是——「姐姐?」 蘇瞳若捂住嘴,不可置信地望著漂浮在靈位前那道白濛濛的影子。 兩個月前——白無常和汐貂的對峙之後,她已經將蘇廂辭的肉身重新安葬,原本殘留在肉體裡的那些餘念也都隨風而逝,但如今出現的這副魂魄—— 「是白無常放我出來的。」蘇廂辭微笑著看她,竟是第一次朝她露出這樣溫柔平和的神情,「有些事我總是牽掛著,去了冥府也不安心,還是要同你說個明白才好。」 蘇瞳若的眼裡閃過一絲奇彩,那一瞬之間,千瘡百孔的心竟得到一絲暖慰,哪怕是對著曾經愛過也恨過的人,那是她至親的人啊!「姐姐是來帶我走的嗎?」 蘇廂辭輕笑搖頭,「瞳若,你只當我是因為秦公子的死才自尋短路,卻不知道——我們蘇家隱瞞多年的真相,才是我自殺的真正原因。」她輕輕一歎,似在惋惜,「我已在地獄受過凌遲之苦,恕清我在人世犯下的罪孽,明日便可重新投胎轉世。但對你造成的傷害,又豈是這樣輕易便能勾銷?」 蘇瞳若搖搖頭,「姐姐何曾對我造成傷害?」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又怎會不知,柳岸那條毒蛇究竟是誰放的?」蘇廂辭抬手想要幫她將狐裘蓋好,手指卻穿透過去,便又縮回來,「我當年真的恨你,才喪失理智做出那種事,害得你……」 蘇瞳若垂著臉,手指微微掐緊了椅把,「但我……卻不曾懷疑過姐姐。就算藺神醫那樣說,我也……不曾懷疑過。」她的聲音顫抖不已,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我一直以為……若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與我親,那麼一定是姐姐。」 蘇廂辭的臉上閃過一瞬的驚愕,笑容變得苦澀,「瞳若,你果真是有靈性的,知道分辨親疏。而我……卻沒有這樣的本事。」她頓了許久,才繼續道,「你可記得,在我自殺前一天的晚上,府上曾遭遇竊賊?」 蘇瞳若點頭,「我聽娉書說,是姐姐親手將他抓住的。」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知道了所有的真相。」蘇廂辭神色恍然,回憶起那個月色淒迷的夜晚,也是一切罪惡的終結,「我跟隨竊賊去了南苑的書齋,打翻了書架,無意中發現我們蘇家的族譜——」她緩緩看向蘇瞳若,用一種從未有過古怪的眼神,「直到那時我才知道,你——蘇瞳若,不是我的妹妹,而是——我的女兒。」 蘇瞳若只覺得耳朵裡「嗡」了一聲,笑容已經扭曲,「我……沒聽清楚。」 「在我十三歲時,曾被一個畜生強暴,懷胎六個月便生下了你。」蘇廂辭語意幽幽,「但我受刺激過度,生下你之後便忘記了所有的一切。而我爹——也就是你的外公,便將你送到臨瑤庵,並同我隱瞞了所有真相。但他始終於心不忍,才又將你接回,重新編出另一個謊言,說你是他小妾的女兒……」她的身體在燭火裡幽幽蕩蕩,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你的身體之所以這樣羸弱多病,也是因為這番變故……」 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蘇瞳若只能死死捂住嘴巴,不讓自己抽噎出聲。 原來——這就是所有的真相—— 原來——她根本就是個不被接受的存在! 「所以我自殺在你面前,只是想要贖罪,你所受的傷害皆是因我而起——」蘇廂辭的眼裡也有了淚光,「對不起,瞳若,我帶你來到這世上,卻不曾盡過一次為娘的責任。」 蘇瞳若久久沒有說話,只用力睜大眼睛,直到隱忍的淚水在睫毛上被風乾,她突然一笑,說不出的明媚嬌嬈,但眼神幽冷幽冷,「你這話可真有趣,我為何要和一個死人過意不去呢?」 蘇廂辭錯愕了片刻,沒有再說話。她今日來並不是為了乞求她的原諒,只是為了消釋她內心壓抑多年的愧疚和自責。其實她早該知道,當一切水落石出之後,這個驕傲偏執的姑娘會比任何時候都要恨她—— 恨,就恨吧。 「我也該走了。」蘇廂辭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在離開前似不經意道,「明年的這個時候,你定然是供著別人的靈位傷春悲秋了。」 蘇瞳若驀地抬起臉,「什麼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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