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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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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真是個好藉口,你可知我家小姐——」 娉書氣不過地要同上官紫楚理論,卻被蘇瞳若淡淡喚住—— 「你說的是,我沒有資本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偏卻要認識這沒心沒肺的人。」蘇瞳若口氣闌珊,好似也在那瞬想開了,「也好,看清了他的面目,總好過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她衣袖掩了大半張臉,唯見一雙秋水瑩然的眸子,便連生氣時都透出一種無法言喻的媚。 有女如狐,明霞日暖,水盼蘭情,總平生稀見。 街邊的小販一個個都看呆了去,直至少女嫋嫋轉身離開,那魂魄似乎還在梁上懸著晃悠。 「少爺,柳公子還在尚書府等著呢!」白常推了推上官紫楚,對方卻紋絲未動,「少爺?」 白常突然臉色大變—— 「少爺!」 第八章 花鈿委地無人收 待蘇瞳若回到蘇府時已是傍晚,微雲淡月,竹檻燈窗。 涼亭外,藕香漫過池塘,浮蕩在空氣裡滋生出夏日黃昏的懶意。 蘇瞳若並沒有立即去閨中梳妝打扮,卻先喚來一個八九歲大的跑腿小奴,將一個雕工精細的玉墜子遞過去,「你趕緊將它送去我爹名下的當鋪,就說這是我要典當的東西,讓掌櫃的能抬多高的價便抬多高,務必要鬧得全城皆知才好。」 說罷竟從袖中取出一柄鏤花玉扇,精雕細琢的牡丹花紋,一看便知價格不菲——便是上官紫楚隨身佩戴的那一柄。而那準備拿去典當玉墜子,原本只是玉扇上的裝飾。 上官紫楚自然不會知道,便在蘇瞳若假裝昏迷的瞬間,已順手從他袖中將玉扇取走。 「你可真是瀟灑,說忘便忘。我若不是偷了你的玉扇,故意鬧得滿城風絮,今晚的宴會你定然不會來的。」蘇瞳若撫摸著扇面上的牡丹鏤花喃喃自語。不禁回憶起那一月與他同下江南,朝夕相對無話不談,他玉扇所藏的地方,包括他所有不為人知的習慣,她都銘記於心。 「紫楚,你曾答應過會等我,我一直記著。而今我及笄之日,你不能不來。」蘇瞳若的唇邊浮出幽柔的笑意,「縱然你將我忘記——我會怨你,卻不會怪你。」 是啊,她並不是因為那些回憶才傾心於他,而是完完整整地喜歡他這個人——欣賞他的翩翩風度和斐然才情。即便他瞎了一隻眼睛,不比從前的風流俊美,也一樣是她傾心的紫楚。 「不過是少了那些回憶作牽絆,你還是你,我亦是我,奈何就這樣輕易放棄?」 「啪,啪……」突來的掌聲令蘇瞳若微微一訝,回眸的瞬間更是怔在那裡。 「紫……楚?」她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出現的人,「你怎會在此?」這錦園涼亭本是蘇老爺專門為她修建的庇蔭之所,豈能由著外人隨便進去? 上官紫楚笑了笑卻不回答,視線落到她的玉扇上,「素聞蘇三小姐蘭心蕙質,運籌帷幄,果然名不虛傳。」他攔住那個布衣小奴,取回自己的玉墜子,複又挑眉望向蘇瞳若,似笑非笑,「你若真想讓我來參加你的生日宴,只管通知我一聲便可,我從來不會拒絕美人之邀。」 他勾了唇角,眉眼裡盡是風流戲謔之意,「嘩眾取寵,引蛇出洞——難為蘇三小姐費盡心機想出這種法子。」 蘇瞳若的臉色微微一變,轉瞬卻「撲哧」笑出聲:「你這話可真有趣,我不過是撿了一柄扇子而已。你若是失主,我還給你便是。」她將玉扇遞過去,一副棄之如敝屣的口吻,「快拿回去吧,免得別人說我們蘇家貪圖不義之財,倒被那些忘恩負義之人看貶了去。」 「是嗎?」上官紫楚不以為然地笑笑,接過玉扇的同時順勢翻掌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近自己身前,「這玉扇當真是你撿來的?」他眉眼融春,似乎很樂意欣賞她臉上的情緒變化。 陡然逼近的呼吸令蘇瞳若不自在地蹙起了眉,「難怪都說豺狼不能養,施恩不得報,到頭來還要反咬人一口。偏我盡碰上這等豺狼之輩,以怨報德!」 她嬌斥一聲,拍開他的手,心下啐道:這廝還是和從前一樣沒個正經! 上官紫楚聞言「哈哈」一笑,收斂了輕浮調笑之意,卻多出惺惺相惜的味道:「蘇三小姐果真能言善辯,又何必與那豺狼之輩一般見識?」 心弦不經意間被彈撥,觸動一些微妙的漣漪悸顫,再看向少女時已然添入了不少好感。他原本就是故意針鋒相對要讓她難堪,沒想到竟被她含沙射影罵了回來,偏她宜喜宜嗔的模樣更是說不出的嬌媚動人,即便被她的言語紮到也甘之如飴。這蘇三小姐果真與眾不同。 「不過我倒是好奇,蘇三小姐這手鐲子上勾住的銀絲,似乎與我衣袖上的銀絲鑲邊有異曲同工之妙呢?」他抬手一撥蘇瞳若腕上的金線鐲子,便從金線交錯的縫隙間扯出一道極細的銀絲,那分明就是蘇瞳若偷玉扇時無意間從他衣袖口扯下來的。 「這個,又該作何解釋?嗯?」他揚眉假裝疑惑,眼裡的笑意愈深。 又是這樣若即若離的曖昧笑容,好似牢牢吃定了她一般!蘇瞳若一時間竟有些惱羞成怒,氣不過地取下腕上的金鐲子,直接丟給身邊的小奴,「這是我賞你的。還不快走!」 布衣小奴呆立當場,上官紫楚也是一愣,著實不明白她為何突然生這麼大的氣。 良久的沉默。 蘇瞳若怔忡望向天際那淡濛濛的月光,悵然若失,「我原以為……自己終於能與你站在同一高度,高山流水,唯有我是你的知音。那麼你一定會最先注意到我,即便你已將我忘得徹底,我也有信心……你道我願意赴宴,難道只是為了那千篇一律的癡迷的眼光?呵……我只是為了等你青睞的一瞥啊,等你承認我不再是個孩子,是否這樣便也可以認真考慮對我的心意?」 她突然拿衣袖擋住臉,一面煩躁地揮著袖子要趕那個小奴,「好不識趣!怎麼還不走?」 怎料那布衣小奴驚恐地盯著兩人許久,突然「啊」地尖叫一聲,跑開了。 「叮。」金鐲子也被丟在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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