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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厚重的靴子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從海咿延續到小漁村裡。

  走到村裡時,他買了一份當地報紙,然後鑽進Bar,在角落找到一個位置,坐下來,投了兩枚硬幣到手動式的咖啡機裡,三分鐘後一杯Espresso濃縮啡便煮好了。

  聽說這台咖啡機是意大利原裝貨,餐Bar老闆到意大利旅遊時買回來的。是Bar裡的名勝之一。煮出來的咖啡因為太黑太濃,不怎麼受歡迎。

  女侍端著其它客人的早餐到隔壁的桌子上。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以帶著愛爾蘭腔的英文說:「那台機器煮出來的咖啡又濃又利口。」

  佟夏森一口喝掉半杯,這才覺得暖和起來。「我知道,像感冒藥。」

  「你感冒了?」

  佟夏森愣了一下,然後緩緩地道:「如果只是感冒還比較容易些。」

  來到島上已經過了三個多月,起初他只是自我療傷,卻發現有些傷痕已經潛沉到沒有辦法靠著自己的力量治癒。他這才試著尋求醫生的幫助。現在他服用一種抗低潮的藥品幫助他克服無預警的恐慌,漸漸的,他發現他找回了部分的自己,然後他開始覺得與外界接觸並不是想像中那麼可怕的事。

  不僅不可怕,相反的,有些人還很有趣。

  雖然他還是不習慣與人主動攀談,但是幾句簡短的社交語言已經又重新返回了他生活的詞匯庫裡。

  生活!他覺得他好象重新獲得了一個新的生命。

  將剩餘的半杯咖啡一口喝完後,他翻開今日報紙,看看最近這個小漁村又發生了什麼事。

  刊頭是一個聳動的粗體字標題——

  忘了灑鹽的後果!瓊斯先生的慘劇——

  新聞下方配合著一部汽車撞上自家後院的巨幅照片。

  原來冬天冰雪覆蓋路面時必須在冰上灑鹽,以免融冰時車子容易打滑。

  瓊斯先生忘了在下過新雪的後院車道上灑上鹽巴,結果在倒車時撞到院子的籬笆,額頭多了道血口子。

  佟夏森再翻看另一個版面,看漁業新聞。

  暴風雪侵襲,港口停泊船隻注意。

  這就是昨晚那場暴風雪,明天的報紙可能會報導有多少船隻遭受損害。

  氣象預測,融冰季節即提早來臨。

  島上有一半人口從事魚獲業,每當漫長的冬天來臨,就無法出海,必須倚賴政府發給救濟金。冰山一開始融化,港口很快就會解除冰封。

  佟夏森來到島上的時候已經是很深很深的秋,安定下來的第一天,就遇上了雪。北緯度的冬天十分漫長,長到時間彷佛已經停頓下來,不會再往前走。

  可是冰雪要開始融化了,這表示春天很快就會來到。

  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島上的時間不但沒有靜止不動,反而還以一種無聲無息的方式在進行著。

  而他,能跟上季節遞嬗的速度,不再落後於時間的軌道之外,是這麼美好的事。

  等到春天真正來臨時,也許他已經可以捉住腦中的那些音符了。

  亞蓓,她現在好嗎?

  夏森,他人在哪裡?

  醫生:

  我正在試著記下那些在我血液裡跳動的旋律……

  伊莉莎剛剛收到她那位可愛病人的來信。接著就接到亞蓓的問候電話。

  在電話中,亞蓓問起:「伊莉莎,他有沒有寫信給你?」

  伊莉莎讀著信,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亞蓓,其實他就住在她的隔壁漁村,只要花三十分鐘的車程他們就可以見面。

  在吉米陸陸續續的來信中,她實在看不出來他跟亞蓓之間的牽連。

  可夾在老友與病人之間,當兩人彼此同時問起對方的近況時,她很難不好奇。

  所以,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問:「蓓,你認識這個人才多久?為什麼你這麼關心他?」

  亞蓓有些意外伊莉莎突然這麼問。如果沒有人問她,她可能只是很理所當然的以為自己這麼關心佟夏森就跟她關心其它朋友的方式沒有什麼不同。

  然而伊莉莎無預警地拋出問題,她一時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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