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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舊教室裡的電扇需要上油,不斷地發出規律的噪音,很是催眠。

  依農強打起精神,卻也覺得在這種日子裡上課實在是一件苦差事。

  尤其老教授脾氣雖好,卻從來不在該下課的時候下課;因此許多人早已紛紛陣亡,向周公報到去。

  就在她低著頭死瞪著桌面、苦撐著盼望能解脫的時候,意外的,身邊從來沒有人坐的椅子被悄悄地拉開來,吱嘎一聲,吸引了依農的注意力。

  她半抬起頭,發現有一雙帶著笑意的眼睛對她眨呀眨,食指按在唇上,向她做了一個「噓」的動作。是一個長手長腳的男生。

  依農沒有搭理他的擠眉弄眼,淡淡一瞥便又低下頭去。

  她從來沒有在這個班上見過這個人,也不曾在校園裡見過他──沒什麼稀奇,畢竟這是一所在同一個城裡,有著兩個校區,以及近萬名學生的學府;同在一個校區裡,偶爾遇見熟人的機率都不算高了,何況是陌生人?

  看了一下手錶上的時間,發現都已經過了一堂課了。

  前一節的下課鈴聲早已打過,只是老教授沒有下課,因此就算有打鈴,也都自動被拋到腦後。

  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汗水味,不難聞,帶有夏天陽光的味道,令依農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身邊多了一名同伴。

  不過……在這學期都已經過了三分之一的這時候?

  即使是新生在校園裡迷路,找不到教室,也夠迷好幾圈直到熟悉校園環境了吧?

  這位學弟(或是同學?)會不會太誇張了點?或者他早已耳聞老教授不點名、信任學生出席率的老式作風?

  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二下午,依農仍然準時地在上課前一分鐘走進教室,坐在熟悉了的老位子上;同時頗為意外地注意到,她身邊的確開始多了一名同伴。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是的,因為老教授不點名。

  所以她私底下稱他作「第二節課」,理由──沒錯,想必每個人都猜到了。

  這個男生總是在這門課上到一半、開始進入下半節的時候,在眾人(包括老教授)的注目下大剌剌地走進來。

  選了教室裡少數剩下的前排座位之一(她的旁邊)。

  並且幾乎沒有例外地,總會在她對他行注目禮時,對她咧了個友善的笑,仿佛在交換一個只有彼此知道的小秘密。

  他走進來時,真是大剌剌的嗎?

  依農仔細回想著他走進教室裡時臉上的表情──鎮定、絲毫不覺得慚愧,以及理所當然──自然這可能是她對於他臉上肌肉線條的個人詮釋。誰叫他老是在唇邊和眼角上掛了個笑。

  令她也不禁懷疑,在別堂課上,例如他自己系上的必修課上,他是否也是一位「第二節課」?

  可惜她不知道他是什麼系的,因此沒有辦法知道答案。

  顏依農沒有主動與不相識的人攀談的習慣。

  老教授的課其實很精采。

  只是文學這種玩意兒的實用性低得可憐;因此放眼望去,鮮少有人願意將注意力放在講臺上,與老教授一同感受文學作品裡的美感。

  一票學生,不是被周公召喚了去,就是任憑思緒神遊太虛,再不然就是在桌上攤開書本,勤背法條、算微積分,對老教授拼命噴的口水渾然沒有半點領受的意願。

  葉予風其實還挺喜歡上這位老教授的課;不過他也沒有立場不贊同其他學生的態度。畢竟,他幾乎每回上這門課都是第二節才進來的。

  其他人至少還比他準時多了。

  雖說他實在是有苦衷。

  搔搔有些過長的頭髮,他將視線自講臺上移開,朝右手邊的同學一瞥。

  啊,找到例外了。這堂課裡還是有人願意好好聽課的。

  前排座位就只坐了他們兩個,因此他很難不注意到她。

  這個女生,應該是學妹──嗯,對啦,這是大一國文的課,他都已經大二了還來修,當然是因為某個難以啟齒的理由。

  很不好意思地承認:他被當了。(這個小小聲地說就好,不必大肆宣揚)

  所以現在才會坐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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