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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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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不去關我什麼事?我跟她又不熟。」葉予風不感興趣地說。 阿東曖昧地笑著說:「人家韓小姐可是指明了要你出席,才會帶她那票姐妹淘坐上我們的機車後座,你可別說你不知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再說,不熟有什麼關係,等多多來往幾次,要熟還不簡單,看你是要三分熟還是八分熟,或是十分──」 打斷阿東愈來愈自得其樂的胡言亂語,葉予風從懶骨頭上站了起來。「那麼我當然會出席,不過那天晚上我不要她坐我的後座。老實說,我不喜歡她。」 阿東笑得更加開心。「那正好,我的後座有空位。」 「老天保佑你。」扮了一個鬼臉後,他跨著大步走出這間快讓他窒息的房間。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不耐煩地離開他的朋友,走進依農打工的書店裡了。 到書店途中所累積的一連串連他自己也解不開、理不清的紊亂情緒,在推開「雨聲書店」的玻璃門、聞到一股來自書籍的松墨味後,混亂的心才稍稍平靜下來。 但在沒看見他想見的人站在櫃檯後面時,一顆心馬上又提了起來。 直到他往店裡更深處走,看到一個穿著深綠色圍裙的小小身影跪坐在一排書櫃前,膝邊擺著好幾迭書時,才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 她在。 他就站在那排書櫃的轉角處,靜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 直到她發現他。 同時他綻出真心的笑容,覺得心中那片前一刻還翻騰不已的海洋變得好平靜。 「哈囉,灰姑娘。」 儘管已經不是第一次在書店裡看到他出現,依農仍然有些不大適應看見他。「哈囉,你是神仙教母還是白馬王子?」 他輕鬆地笑出聲,舉起一隻腳。「我是你壞心腸的姊姊,快來幫我擦鞋。」 一條抹布淩空飛轉了三個圈,拍擊到他的胸牆上後,重重落地。「自己動手擦。灰姑娘正在忙。」 葉予風當然不是壞心腸的繼姊,但依農也無法想像他是拿著魔棒的神仙教母或是故事裡讓仙杜瑞拉得到幸福的王子。起碼,不是她的。 她與他之間,似乎什麼也不是,但卻又像什麼都是。 這種感覺很怪,她知道;但是她太忙,無暇去深思理會。有時候她會在入睡前的五分鐘突然想到,卻又因為太過疲倦而很快入睡,無法想得太深。 自從在那堂國文課遇見他後,到現在都快一年了,事情居然就這麼詭異地一路發展下來。他們好像變成了「某種形式」的朋友,有時候會一起在自助餐廳吃中飯,路上遇到時會打打招呼。但僅僅如此,沒有別的了。 有時他會跟他自己的朋友在一起,她遇見過他們幾次,但他從來沒有把她介紹給他的其他朋友。那使她瞭解到:對他來說,她只是一個很普通的飯友,只因為她對他有過一次借筆記之恩,讓他順利過關,所以他才會注意到她,但那仍比不上他平時的社交生活。他跟她所認識的多數大學生一樣,都是揮灑著自己的青春、有著對生命熱情的年輕人。 她跟他,一直都是普普通通──雖然他不會知道,即使只是普普通通,也已經在她的生命裡占上很重的份量。 她的生命裡有太多過客,能留住的從來不多。所以即使是過客,她也為他們留有一個位置──一個悄然無人知曉它存在、偶爾則被自己遺忘的位置。 儘管從未承認自己不擅於社交,但事實就是事實。 她是真的不懂得如何與人相處。這種情況也許會一直持續下去。 最近一、兩個月,他比以往更經常出現在她面前。以前「巧遇」的機率較大,最近他則是相當自動地來找她,有時是在書店,有時是在咖啡館裡,次數頻繁得讓她的兩個老闆對她投以「鼓勵」「贊許」的眼神。至於是在「鼓勵」「贊許」什麼?她下意識地不想知道。 有時候,「知道」不見得會比「不知道」來得更好。 就好比「沒消息」就是好消息,而「有消息」卻常常意味著壞消息。 所以她選擇放棄「知」的權利,不願知道得更多。 是的,她確實是怕。她怕知道得更多。 然而此時此刻,她仍忍不住有點想知道,他在晚上九點鐘,書店再過一小時就要打烊的時候走進來做什麼? 很顯然的,不是為了買書,因為他手上空空,而且正站在童書區。 她打趣地看著他拾起掉在地上的乾淨抹布,拿起一本堆在她膝邊的彩繪童書。 「啊,小飛俠,這不正是我的名字嗎?」他戲劇性地眨著眼睛說。 假如她有幽默感的話,也許會幽他一默:那麼你是不願長大的那個,還是長不大的那個?你對彼得潘的故事又會有什麼樣的看法?是逃避長大的那一種解釋,還是童真不滅的那一種? 「可惜這裡沒有溫蒂,也沒有虎克船長,沒有人可以陪你一起玩。」 「那麼,看來我只好陪你這個缺乏幽默感的灰姑娘一起幫這些書上架了。我該把這本書放在哪裡?」他晃了晃手上硬皮的彩繪故事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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