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衛小遊 > 心所在 | 上頁 下頁 |
| 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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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一怔,搖頭笑了。「不行,那太隱私。我們還不熟。」 是了,這才是現實。他跟她不熟,他不瞭解她的背景,不熟悉她的生活圈,不清楚她是一個怎樣的人,不知道她用什麼樣的角度來觀看這世界。他不夠懂她。 「所以呀,談談你自己。」她鼓勵地說。 他沉默好半晌才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試試看。」 「我一直都不喜歡自我介紹。」雖然在必要時候,他也能侃侃而談,但那並非針對他的生活、他的世界觀,而是學養與歷練所致。成年後,祖母將龐大的磐石集團交給他,他肩負著許多人的生計,不得不想辦法適應社會現實。 「現在正是你練習的好機會。」 他淺淺一笑。他真的喜歡她說話的方式。「好吧,你想知道什麼?」 偏著頭看他的歐陽心心,出人意料地認真詢問:「我想知道,為什麼你看起來會那麼孤單?」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只好問道:「你在意?」 沒有多作考慮,她回答:「嗯,我在意。」 他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她的話像一股暖流溫暖地流過他心中冰冷的海域,還來不及有所回應,肩上突如其來的重量讓他領悟過來。原來,她也醉了。 「心心?」他試著輕聲喚她。 「嗯……我在。」她含糊地說,頭無意識地斜靠在他肩膀上。 她累了,開始陷入恍惚的夢境中。 也是。要照顧那麼一大群食客,還要費神關照他,她也該累了。雖然她聲稱自己是個超人,但是她終究是個平凡的人類,她也會疲倦。 歐陽心心,你是個同情心過度氾濫的人嗎?你是否把我也納進了你同情的對象中? 突然有種難言的心情。涼涼的夜風吹拂在他臉上,趕走了殘存的酒意。 若石突然想告訴這世上某個人說:是的,他的確很孤單。他其實很高興有人說她在意。 他想要她在意他。 清晨四、五點左右,睡倒在和式客廳裡的人們陸陸續續地醒了過來。他們動作很輕,很俐落地清理著狂歡後的狼籍,彼此眼中有著一份相同的靈犀,靜悄的動作,都為了不吵醒酣睡中的人兒。 接著,微光中,一輛輛車輕聲地駛離了木造平房,連引擎聲也靜悄悄。 然而若石還是醒了過來,他看著走到他面前的標哥。 他坐在木質地板上,頭側靠在心心房門的門板,標哥則站在他腳跟前看著他。 兩個男人眼中,有一抹相同的了然。 「韓若石,你在這裡守了一夜?」胡髭凌亂性格的標哥雙臂環胸,在晨光中格外銳利的雙眼盯著守在歐陽心心和小凱房前的若石看。 若石沒有否認。其他人陸續清醒時,他也醒了過來。他原本該在昨晚離開的,今天一早他在公司還有個會議要開,然而看著客廳裡一票陌生的人——秋秋等人不算——還大喇喇睡倒在歐陽心心家裡,他因此走不開。 「我還不瞭解大家。」若石老實承認。他不能肯定這些人都是好人,不會有人趁機傷害屋主,因此沒考慮太多,抱著睡著的心心回房後,他自動在她房門外,當了一夜的門神。他睡在她門口,像個忠心耿耿的僕人。 原以為標哥會不高興他投下的不信任票。畢竟,他們甚至比他更早認識歐陽心心和小凱。然而標哥只是略蹙起濃眉,而後又放鬆了臉部的表情,勾起一抹頗具興味的微笑說: 「原本我也疑惑心心怎麼會帶你來這裡,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了。」他儘量壓低聲音,「韓若石,不是只有你有那種想法,我們也不瞭解你。」 若石沒有很意外。「所以,我們的想法都是一致的?」 標哥點頭。「心心和小凱是我很重要的朋友,經過這一夜,我該可以相信你了嗎?」畢竟,韓若石當了一夜的守門員是事實。 若石沒有猶豫地說:「他們也是我重要的朋友。」 「就等你這句話。」標哥眯眼露齒咧笑。「我要搭早班公車回市區,一起走嗎?」 若石轉過身,看了虛掩房門內正熟睡的屋主一眼。他點點頭,「好啊。」 由於他們是最後離開的,於是他們關了門,確定屋子裡外都安全無虞後,相偕走到三百公尺以外的公車站牌去等早班車。 若石身上沒有零錢,還是標哥借給他的。 替他投幣時,標哥看著他的表情很是同情。「就跟心心說,別亂撿東西。韓若石,你居然比我還落魄!」雖說當初被心心撿到時,他也沒多風光。 若石失笑。他無法解釋他身上沒零錢的原因,是因為以前的他從來不需要。他沒有搭過公車,身上也沒有臺北市民必備的悠遊卡。過去多數的日子裡,他像是活在金籠子裡的孔雀。 他不窮。然而,換個角度來看,或許他的確有著貧乏的一面。 那讓他距離昨晚那個夢一般的世界更加遙遠。 他發現自己不是很喜歡這個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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