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小遊 > 夏日的花火節 >


  「娃娃,你是怎麼了?你不想看信嗎?」

  一靠近她,才發覺娃娃的肩膀好僵,連雙手都握成了拳,仿佛正在抵抗巨大的誘惑。

  「娃娃?」小月伸手碰觸她——

  「不、要。」好不容易才發出聲音,吐出了簡單的兩個字。

  美美見狀況不對,也湊上前來。「怎麼了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娃娃猛一甩頭,臉色看起來很不對勁。

  「你今天怪怪的呢。算了,來,看信吧,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他的情況才對。」小月將手中的信塞進娃娃手裡,沒想到卻遭到拒絕。

  「我不要。」終於又找回聲音,能說話了。她吞了吞口水,信件如燙手山芋般被丟棄在地上。

  一陣風吹來,便將信給吹走了。美美驚呼一聲,連忙追信去。

  小月則是錯愕地看著好友。「方心語,你在做什麼?」

  聲音裡有著壓抑的悲憤。娃娃眼裡沒有淚水,兩隻眼睛卻紅通通的。

  「我說我不要、我才不要看那種人的信,聽到了沒?我不看、不看、永遠都不看!」當他選擇以那樣的方式離開她後,他們之間,就已經切了八段再八段了。

  從此她方心語沒有一個叫做官梓言的朋友。

  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的情誼可言了。做下這樣的決定很令人痛苦,但畢竟是他先背叛的啊……

  終究,眼淚還是忍不住地掉了下來。立刻被她雙手抹去。

  不能哭。她告訴自己,絕不能哭。

  從他毫無留戀地選擇離開的那一刻起;從她一個人在小夏嶺山上,從星星升起等到天明;從她日復一日,等了又等,相信他會回來,卻始終等不到人開始,她就決定再也不讓自己因為太過想念一個人而哭泣。不然就真的太沒骨氣了。

  一個星期、兩個星期、三個星期過去了,他似乎真的不打算回來。

  轉眼間,竟是一個月了。她已經接受他真的離開的事實,也為此永遠不會原諒他的離開。

  她不止一次自問:十年的友情對他來說究竟算什麼?

  她曾經以為,那意味著「永遠」。

  她以為他們會有無數個十年可以計數。

  然而事實證明,對他來說,那十年只是一條綁住他的繩索。他怎麼敢稱她為他的「牽絆」!

  好,他要獨立,他要飛,她隨便他去。只是別想要她再扮演那條拉住風箏的線。他們之間走到這一步來,算是徹底斷了……

  眼見好友的眼淚像斷線珍珠般掉下,美美與小月同時都受到了大大的震撼。

  娃娃從來沒這麼傷心過的。

  她哭得就好條是跳進絕望的深淵再爬起來的模樣,臉上了無生氣。

  美美看著手中剛剛追回的信,突然覺得好沉重。

  該拿這信怎麼辦?

  該拿娃娃怎麼辦?

  看這情形,她是不可能接收這封托朋友親手轉交的信函了。

  正當躊躇之際,小月走上前來,拿走那封信,趁娃娃哭到雙眼模糊沒空注意時,將信當場撕掉。

  撕。撕。撕。

  再撕。

  繼續撕。

  三人一同看著被撕到無法辨識原貌的信封碎片,在一陣突來夏風的吹拂下,卷上了遙遠的天際。

  那天,太陽非常地暖,哭泣的心卻涼颼颼地。

  非要造個語詞來形容的話,這就是所謂「青春的憂愁」嗎?話說回來,一定得加上這麼一句旁白嗎?呀,憂愁的青春啊。

  十年後

  對葛美美來說,這是個與往常一樣寧靜的午後。

  就是那種天很藍,外頭太陽大得快要熱死人,但室內冷氣很涼快,日子很悠哉的那種下午。

  自從誤打誤撞地買下這間店面,開了一家飲料店後,她便開始當起閑閑沒事幹的老闆娘,過著吃不飽卻也餓不死的生活,鎮日以打蒼蠅、抹桌子和預測下一刻會是誰推開她小店玻璃門為樂。

  真是淒涼。她想。

  想二十年前,當她還是「日光小學之花」的時候,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就這麼因在一家小小的、生意普通的店鋪裡,幹起這種非人哉的「特種營生」。

  「聽你在亂蓋。」杜小月——本名杜筱月,卻因為嫌本字筆劃太多,又很容易被念錯,因此很有主見地自動易名的「太陽報」特派文字兼攝影記者——一邊喝著冰冰的紅茶加珍珠,一邊俯首振筆疾書,並且不時抬頭答腔個一句、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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