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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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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霜生而無籍,此生最希冀之事,自是能有一個歸屬之地。」 他美目流轉,看向一旁的冉小雪,兩人視線交會之際,他頓生一種感覺,這世上即使眾人皆誤解他,也還有一個冉小雪懂他心思。他繼續道:「然而,君王旨意出於一時憐憫,缺乏法理依據,即使今日履霜受旨得到名籍,短時間內也許能博得君王愛才、履霜甚幸的美名;但普天之下如我石履霜者,還有千千萬萬人,只因為法理上的不允許,生為皇朝人,卻無皇朝名籍,難道他們不會質疑何以君王獨厚履霜,卻不體恤他們?」 他回過頭來,俊目重新對上那金色雙眸,嚴正道:「與其一時寬赦,莫若重新修訂歸籍之法。皇朝開國已有百年,世易時移,當年所訂法制早需要重新檢視。一個國家若要強盛,莫若兼容並蓄、廣納萬民。履霜不願接受君王旨意,理由在此。我愛名,即使要歸籍某個國家,也必得名正、言順。」 半晌,那小姑娘回應道:「朕……正該如此,我知道了。」 眾人聞言,不禁笑道:「小姑娘又知道什麼了?」 那金眸無比認真。「我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這個國家越來越好;也知道新任天官長之位非婁太傅莫屬,不是他的話,任誰都無法教我心服口服。我還知道……」她垂低下頭,低聲說:「我……原來當今君王在百姓心中評價甚低……看來她想成為一個明君,今生恐怕無望矣……」 「也不是完全無望。」那清朗之聲突然說道。 眾人看向石履霜,只見這青年一身傲骨,倨傲地笑了笑,引述遠東古國大儒之言道:「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 小姑娘眨了眨眼。「何解?」 石履霜解釋:「三十年為一世,假使有王者現身治世,必定要等上三十年才能見到她所施行的仁政開花結果。」看著小姑娘,他微哂,忽問:「不知姑娘芳齡幾何?」 小姑娘忽被問起年齡,直覺答道:「呃,過了年,就要十一了。」 石履霜故作一臉詫異狀。「原來小姑娘與當今天子同齡呢!」 小姑娘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覺得這石履霜似乎有一點愛作戲,可是又忍不住聽他說道:「皇朝帝王麒麟六歲即位,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一個有為的君王,得等她執政三十年,也就是她三十六歲以後,才能得知答案。」 他環視眾人,又道:「屆時,在座諸位,包括我石履霜皆已垂垂老矣。如遇仁君,得以安享天年,正是皇民之幸。」 這番話使得在場眾人紛紛遠目起來,不禁想像起,再過二、三十年後,這個由女性君王所統治的國家會變成怎生一番面貌。 那一天,在旅棧的論辯和平地結束了。 眾人只知,後來…… 朝廷群臣連夜修訂歸籍新法,準備讓許多像石履霜這樣因為出生地不隸屬皇朝國土而失去入籍資格的百姓,有機會成為皇朝子民,享有相同的權利與義務。卻不知種種改變都只為他石履霜哪…… 是夜,這名小姑娘回到宮中,儼然是君王麒麟,她喚來掌璽官:「玉印,傳朕旨意……」 「不知陛下欲傳何旨?」少年玉印捧印現身。 「跟朝臣們說,倘若年底還修不出新法,讓石履霜名正言順歸籍我皇朝,大夥兒就統統來宮裡陪朕過年吧。」 為此,石履霜在之後的半個月裡,兩耳總是發癢。 原來當各府官員沒日沒夜地為他重修「歸籍法」時,他正愜意地與心所戀慕的姑娘日日相伴咧。 也難怪眾朝臣會頻頻咒他了。 該死的石履霜!有夠難搞。 同時間,還有一個人也經常耳朵發癢。這個人是禦史台的冉台主。 只因若非他多事彈劾石履霜,又怎會讓事情演變到這地步,害得大家必須一起來善後。 該死的冉重!非得把私人恩怨拉到檯面上來演出麼? 然而,罵歸罵,半個月後,趕在年節之前,皇朝新修歸籍法出元正日朝會上,君王麒麟在新任天官長兼帝王太傅婁歡的陪同下,正式頒行新法。 麟德六年春,史官圈選了這一年發生的兩件歷史大事。 其一是歸籍修訂頒行之後,石履霜以皇朝之民的身份趕考博學宏詞進士,受到各部朝臣集體刁難,由朝廷三公九卿共同命題會考,結果仍讓此人脫穎而出,二度選入冬官府,此後他官晉三級,成為職三品的上大夫。 其二則是婁太傅入主天官府,成為新君麒麟帝的第二位宰相。但史官對此記載特別以小字注記曰:「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當世不知該作何解。 一世之後,天下太平,方有時人得出如下解釋:婁太傅以帝師之尊入主天官,統領群臣共治皇朝,是萬民之幸,故稱喜。 然而婁太傅在數年後棄帝師之位,入主東宮成為帝王夫婿,以端正君王男風癖好,則使萬民同泣,泣其捨身取義,故曰憂。 史作此解,不知諸君以為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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