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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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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府公文署一直是待選官員眼中暗不見天日、升遷無望的地方,人稱「待選無問」,正是指,被分派到此地的進士們,註定無法早日脫離抄抄寫寫的人間苦海。 石履霜才華卓絕,自然在什麼地方都能得到賞識。 是以三日前,看見他跟在吏部卿身後來到此地,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她自也是訝異的。 但更令他不知道所措的,是他故作疏離的態度。 也罷。向來隨遇而安的她,不急著要他說清楚,且再觀望看看。 下意識撫上系在腰間的錦袋物,定了定神,冉小雪平靜地看著他有些刻意的姿態—— 放下手中的鹽政公文,深知自己一舉一動都深受矚目的石履霜,此時緩緩走到她面前,狀似悠哉地倚在她桌案邊,隨手把玩起她硯臺上的松墨,極其清楚地道:「難道不是?冉待選必是明白,這小小一座公文署聚納了來自全國各地的陳情與需求,日日抄寫公文千百卷,勝過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眼界全開,境界遠勝他人,是以……」 「如何?」她靜候他將話說完。 「來者不拒。」 石履霜意有所指地看著她公文籃裡,被人趁著她不注意時偷偷塞進的公文摺子,一份接著一份,不管她怎麼抄寫,她籃子裡的公文總是有增無減…… 「想來這些將自己負責抄寫的公文放進你竹籃裡的人,皆是眼界狹窄、授官無望,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一年待選過一年,年年入寶山去空手而回的愚人啦!」 此話一出,果然點醒夢中人。 方才趁著小雪太專心抄寫,無暇注意其它的趙、錢、孫、許四位待選紛紛站了起來,赧著臉取回自己放在冉小雪竹籃裡的公文。 「冉待選,不好意思,我的公文不小心放錯籃子了。」四人異口同聲,趕緊將石履霜口中的寶藏拿回去當秘笈自己練。 又護她!冉小雪微微揚唇。 「既然石待選也知道公文署有如寶山,怎地你連一份公文也不抄,全丟進我竹籃裡?」 此話一出,其他人又是一驚。原來冉小雪不是毫不知情啊! 石履霜眼中笑意盈盈,但因背對著她,窗外微光在他側臉投下陰影,沒教冉小雪瞧見他笑顏。 「履霜過目不忘,早先將公文分類歸籃時,已讀過一次,不必再抄寫。」 「你的意思是要我代抄?」還以為他贈她甲字,是將她當朋友看了,此番入公文署也是捨不得她,看來是她自作多情呢。 「冉待選寫字快,你慢慢抄,冬日天色暗得快,假若天黑後還抄寫不完……」有意頓了頓。「若抄不完,如何?」她揚眉問。 我留下來陪你。若不能點燭取暖,正可將你抱滿懷。 忍痛放棄這下流心思,石履霜遺憾地道:「履霜就代替你去執帚掃地。」 代替冉小雪掃地? 其他人耳朵豎起,拼命偷聽石履霜對於「掃地」又有什麼過人見解。 果然石履霜理所當然道:「掃地可活絡筋骨,筋骨一通,自然耳清目明。人見我白天抄寫公文,夜裡灑掃廳堂,做事比其他同年勤奮,定有過人之處,比起當了數年冗官卻不思振作的人,可不若天壤之另;來日授官,能不留個優缺給我麼?」 「是啊!怎麼就沒想到呢。」趙、錢、孫、許四位待選不約而同,靈犀一開,撫髀大喊一聲。 他們與冉小雪同樣連拿數丙,待選多年卻至今未能授官,到如今竟成了冗官,美其名是進士待選,實際上只是拿著微薄薪俸的抄書員。假使真要一輩子抄書,當初又何必考上進士呢?沒想到待選過一年又一年,竟然已心灰意冷到不思振作如斯了啊…… 見此情狀,冉小雪眼神中添注了些許溫柔。 以住,她雖然也替這些同僚擔心,卻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才能不傷人自尊,又可以提醒他們應該做好自己的事。 沒想到他才來這裡三天,就已經看得這麼清楚了。 尉蘭說他涼薄,她卻不這麼認為。 一個涼薄的人,不會有意別人生死。 如果石履霜涼薄,那麼當年通天樓倒下時,他不會手裡還提著一個孩子。 如果石履霜涼薄,那麼他今日不會站在這裡阻止她繼續當濫好人,也點醒其他人應該潔身自愛。 冉小雪忽地離開座椅,繞行到石履霜面前,想仔細看看他。 履霜他……如今面貌已有改變了麼?如果不再那樣憤世,他……能不能對她笑一笑? 發現冉小雪一臉盼望地看著他,石履霜不覺抿起唇,略不自在地道:「冉待選不抄公文,這般癡癡看著履霜,不怕履霜誤會?」 「誤會什麼?」誤會她喜歡他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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