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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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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有點嘮叨,可都是關切。 其他同年發現她墜馬後,也紛紛掉頭來探視。 冉小雪有自知之明,她心存感激,不斷道謝,偶爾搔搔頭,笑稱自己喝多了,要不就是馬兒被鞭炮聲嚇到,否則也不至於那麼容易被甩下。 道歉、道謝的話,說到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冉小雪這才尷尬一笑,不再說了。 其實,新科進士遊街卻墜馬,很不吉利,幸虧沒有人說出口—— 沒想到才這麼想,便有人冷冷言道:「真不吉利。」 那聲音教冉小雪全身僵住,她緩緩抬起臉,找到那說話的人。 「履霜……」 履霜?聞聲,冉驚蟄雙眼瞪看向新科進士石玄冰……這個人她曾見過一次,就在先帝駕崩那年,榜牆外……沒想到他竟是那個「履霜」!這個人莫不就是小雪花盡私房錢養在外頭的那個男人吧? 石履霜只手牽著一匹赤棕色駿馬站在她面前,紅色進士袍看起來十分醒目。他冷冷覷著被眾人圍住的冉小雪,俊顏上明顯帶著輕蔑。 「進士第三十一名冉小雪,你不知道遊街探春時摔下馬,是很不吉利的麼?」 新科進士探春落馬,預兆此人未來官運將會馬失前蹄。 皇朝《登科記》裡記寫著這麼一樁故實。有一個狀元郎在遊街探春時不慎落馬,雖然沒有受傷,但後來屢屢流外,官途坎坷,此人在生平最後一次貶謫中遇見一位卜師,才知原來當年他遊街落馬時觸了霉頭,帶來厄運,導致本來應該順遂的仕途轉為困蹇難行。 雖是一本野史,但有意仕途的士子都將此事牢記心中,騎馬遊街時會特別謹慎小心,就怕瓊林宴結束後的例行遊街出岔子,誤了一生。 沒想到,還是有人不夠小心。 石履霜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冉小雪厲聲道:「若僅是你自己觸霉頭,也就算了,萬一連累了人,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過去的。」 《登科記》裡那則典故還有後續,大抵在講與墜馬狀元一同遊街的幾位進士後來也都因故被罷黜外放;多年後,這些人想起遊街時發生的意外,紛紛認為官運之所以不順遂,全是有人觸了霉頭,累及其他人的緣故。 石履霜話才出口,其他進士紛紛不著痕跡地退後三、四尺,就怕不小心被霉運牽連;而本來就已經想到觸霉頭典故的進士則早早站得遠遠,在一旁觀望。 冉小雪被教訓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身邊親友忿忿不平,紀尉蘭率先發難:「石履霜,你這麼說也未免太過分了!且不說小雪過去如何待你,你自己忘恩負義,別把觸霉頭這頂大帽子安在小雪頭上,她戴不起!」 石履霜瞅著紀尉蘭,冷冷一笑。 「所聞紀小姐是個『不仕』,當然不在乎官運順不順利這種事,然而履霜只是凡夫俗子,心裡多少想著飛黃騰達這種俗氣的事,冉小雪墜馬觸我霉頭,我無法不在乎。」 此話一出,又是兩樣反應。 同意者,心裡暗自贊同;不同意者,自然聽了逆耳。 說起官途這種事,對當官的人來說確實是十分敏感。 小雪這麼一摔,沒摔傷雖是萬幸,但日後在場其他三十名進士倘若在官途上遭遇不順,冉小雪之名十之八九會被人寫在本朝《登科記》裡抹黑抹臭。 迷信也好,栽贓也罷,就算往後這些未來官員是因為自己在官途上走了岔路,怪罪當時觸霉頭的冉小雪,總比怪罪自己好。 冉家人正要為小雪出差,但冉小雪拉住姐姐衣袖,搖了搖頭。 「履霜……不,石相公說得有理,是我有錯在先,真真對不住。」向其他同年道歉後,她看著負手身後、站在她面前的石履霜,神色複雜道:「要不,由小雪來為狀元郎執馬首吧。」 聽見「執馬首」三個字,石履霜眼底翻騰過一絲情緒。 紀繚綾站在冉驚蟄身邊,從頭到尾不發一語,只瞅了石履霜一眼,笑了一笑。 《登科記》又記載,假使真真不小心在遊街時跌下馬,也不必太過煩惱。畢竟遊街探春的時間常選在瓊林宴後,喝了幾杯美酒下肚,酒量不好的人比比皆是,摔下馬背這種事,冉小雪絕對不是古往今來第一人,自然也不會是最後一人。那麼到底有沒有方法破除厄運? 「你要為我執馬首?」石履霜語氣輕而清晰地問。 「不上。各位同年只要覺得有需要去除厄運,小雪都願意替各位執馬首,消災解厄。」換句話說,還沒繞完的這一條街,她會改采步行,替人牽馬,權且當個馬僮。 「執馬首」乃是僕從之事。 冉小雪身著進士袍,雖是最後一名,但也是試主親試、天子點頭認可的進士;在眾目睽睽下,身上穿著新科進士的大紅袍,頭上戴著進士花翎為人牽馬,實在很不體面。 身為朝官的冉氏當然懂得做這件事的自損含意。 但冉小雪再度對親友安撫一笑,請他們先走,自己隨即走到石履霜身側,接過他左手上的韁繩,微仰臉道:「請狀元郎上馬。」 撇開臉,石履霜放開韁繩,默默地上了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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