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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打從石履霜倒在馬車前方那一夜起,她與小雪的兩人世界從此變成擁擠的三人同行,有時她甚至還會被排除在外——

  上回小雪跟她借馬車,就是為了帶石履霜去園丘看新帝登基!

  這樣有趣的事情卻沒她份,紀尉蘭是怎麼想怎麼嘔。

  「尉蘭看不上石履霜麼?」紀繚綾忽移轉話鋒道。

  紀尉蘭怔了一怔,聽哥哥又道:「他可是個狀元才喔。」

  現在說不要,以後若人人搶著要,可能會搶輸別人。萬一屆時小雪發現她也要,那尉蘭不就得拱手讓人。一個是妹妹,一個是妻妹,紀繚綾衡量著,倘若兩個小妹愛上同一個男子時,他該幫誰?或者,直接將那男子丟進河裡喂魚,然後叫她們各自重選一個比較乾脆?希望不會發生這種兩難才好。

  哥哥看人一向準確,紀尉蘭何嘗不識石履霜是個人才。光瞧他能隨口引用皇朝刑典,就知道此人絕非池中物。如今他時運不濟,流落京城,困居紀家門下,不過是暫時而已,等朝廷重新恢復科考,他一飛沖天,前程難以限量。

  問題在於……

  「正如小雪所說,」紀尉蘭說:「現在的他,表情太嚴肅了。」

  必定是因為急於跳脫身後的陰影,對於未來抱持相當的覺悟,才會有這樣的表情。這樣的人很少會停下腳步來關注身旁事物,特別是女人。

  娶妻生子應該不在石履霜短期的目標裡,可偏她非常想當一位賢妻啊。

  「一般人很少成天嘻皮笑臉的吧。」紀繚綾笑著指出。

  「不見得。」紀尉蘭看著自家美麗非常的哥哥。「有些男子為了某些特殊癖好,會將笑臉習以為常地掛在臉上。」

  「如果你是意有所指的話,那麼我,欣然承認。」

  「所以我在想,哥要不要換個表情?」

  「哦?」

  「驚蟄姐可能是看膩了哥哥笑臉,才會遲遲不肯承認兩家的婚姻。」

  「是麼?呵。」紀繚綾忍俊不住,笑了出聲。「若真是這樣,那我下回見她時,試試看換個表情好了。」

  天知道,或許根本與表情無關哪。但兩兄妹倒是津津樂道起該換什麼表情來博取冉驚蟄的歡心……這種事情。

  剛躲回家中,正在畫符收驚的冉驚蟄渾不知自己成為紀家兄妹的話題核心。

  適逢婢女蒔草端了一盆水來,她趕緊將人形紙化入水中去厄,周身忍不住惡寒起來。

  到底是誰在陰她呀?

  隨青已習慣了這一切。

  他守在門外,就怕有人突然闖入,壞了石工部對外建立起來的形象。

  形象……對一個官人來說是很要緊的。

  人人都說石履霜心如冰霜、腹比墨黑,甚至比起春官府禮部卿還黑上百倍。石工部本人卻以此為傲,說是能與座卿相提並論,甚而越之,何其榮幸。是以從來沒有澄清負評的積極作為。

  而既然他是石工部家僕,順著主子的心腹一起發黑,似乎也是理所當然。

  因此他覺得有必要守住主子的形象,特別是「這種時候」……

  「啊,隨青,副長在裡頭麼?」

  旬休日,宿職官署的官員之一、職三品的冬官府上大夫高頡捧著一疊快堆到頷邊的公文,往府廳大門這兒艱難地走了過來。

  「我聽薛府士說瀾冬大人回來了,是真的麼?」

  所以才搬著一堆公文書卷當作掩護,想來一探虛實?

  偽裝得如此維妙維肖,真是辛苦了。隨青利眼閃爍,半路截住上大夫,故意將他拉到一邊,親切笑道:「薛府士說的話,高大人也相信?」

  這話問得機巧。高頡因此想起薛府士在冬官府裡的別號——

  「『如臨深淵』哪……」兩人交頭接耳。

  薛如臨,人如其名,因為辦事不夠牢靠,常因為出了岔子被副長修理,因此才剛入冬官府不到一年,大夥兒私底下就依他本字,給他取了個綽號,也是想提醒他凡事得如臨深淵,謹慎小心些。

  若說石工部石履霜是令他人「如履冰霜」的男人。

  那麼薛府士薛如臨,就是那種走在危險邊緣卻渾然不覺的人啊。

  「是啊,你提點的是。」高頡感激地說。不過,手上公文書卷怎麼辦?都已經拿來了,總不好再搬回去。「副長在裡頭吧,我看我還是進去一趟?」

  然後讓你看見不該看到的事?當然不成。隨青表情肅然地搖搖頭道:「不妥不妥。高大人,方才薛府士才叫我家大人給修理了一番呢。依我看,這些公文……或者先放在隨青這裡,等我家大人脾氣和緩一些,隨青再替大人送進去如何?還是說,這是急件?」

  「不急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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