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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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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遲疑地看著自己腳下。「站在這裡,高高在上地看著眾臣與百姓們……」 麒麟所站立的地點是守護皇城安全的城樓高處。一年之中,總有幾次特殊的日子,她必須站上城樓,接受百姓們的瞻仰。 一次是正月元日時,各地諸候來朝,百姓們向她高呼萬歲,一次是秋日榖物採收之後的豐收慶典,她就負責站在這城樓上向人民致意,好讓平時沒有機會見到帝王尊容的黎民們,遠遠一睹帝王『尊容』的身影。 對百姓來說,承受上天旨意治理眾民的天子,乃是上天的化身。天意難測,也無法捉摸,四時是否能循常運作,不會發生饑荒或乾旱,全憑帝王是否有德。 多數的人民,不在乎帝王由誰來當,他們只想看見這個帝王能代替他們向上天溝通,使四季運作如常,生活富庶安定。帝王本身是圓是扁,他們是不在意的。 『剛好』身為這國家君王的麒麟,往年也是因為禮官叫她站在這裡,她就認命地站在這裡,然而年復一年,她不想這麼高高在上地站在這裡,卻不瞭解城樓下對她高呼萬歲的眾人們心中真正的想法。 她不是一具沒有自己意志的木偶,甚至也懷疑,難道只是站在這裡,讓人民看見她的身影,向她致意,就是盡到一個君王責任了嗎? 秋收後的時節,由於豐收的緣故,全國的人民都舉行了盛大的慶典。 她想要走進民間,實際上參與那些慶典。想坐在裝飾著鮮花的牛車上,拿著新收割的稻杆,繞著帝京大街走上一圈,然後,也許在月兒升起時,會有個人為她吹笛,盡訴情衷,使她感覺自己也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兒,而不只是一尊放在城樓上供百姓瞻仰的偶人。 其實,此時此刻,麒麟的身邊還站著不少人。太保與太師都在她的身邊,隨待的官員與護衛更是不少,然而她依然渴望加入城樓底下的人群中。 麒麟臉上的表情讓太保忍不住碰了碰她的手,想給這少女一點溫暖。「麒麟,你覺得寂寞嗎?」她低聲道。 麒麟回握著太保的手,下意識地想回答『是』,然而當她瞥見城樓下,婁歡在司釀官的陪同下,帶著今秋新釀成的酒準備進入皇城獻給君王,卻被愛戴他的百姓包圍住時,她驀地搖了搖頭,只輕聲道:「保保,如果我不是帝王,那該多好。」 如果她不是帝王,是不是就可以……站在那裡,跟那個人一起…… 順著麒麟的視線找到了宰相的身影,太保理解地道:「麒麟,想到民間去嗎?」 麒麟倏地抬起了頭。「保保,你說什麼?」 向來鮮活說話,一開口就是金言玉律的太師也微微轉過臉來,瞥了太保一眼。 太保不顧眾人的目光,挽起麒麟的手,微笑道:「今天是豐收的慶典呢,怎麼能傻站在這裡呢。你是君王,只要不危及安全,你可以下令百官跟隨著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麒麟,身為帝王,並不真的那樣不自由。」 雖然也不是完全的自由,但麒麟仍然眼神一亮。「我真的可以那麼做嗎?」 「稍稍改變一下傳統,也無傷大雅吧。」太保笑說。「不然你問春官長。」 麒麟真的問了,她直呼春官長的名號。「檀春,朕真的可以改變一下這個節慶的傳統嗎?」 國家禮儀象徵的春官長聞言,才要開口回答,麒麟已經打斷她的話。 「算了,不問你,你一定會說不可以吧。朕不問你。」 春官長啼笑皆非,躬身道:「請容許臣發言,陛下。」 麒麟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春官長說道:「歷來的君王大多只是遵照舊有的禮儀照章行事,禮制之所以會成為固定的儀式,是因為那是最符合常情的作法,但假期時移世遷,新的天子覺得有必要改變舊有的儀式時,只要符合常情,當然是可以稍作調整的。」 耐著性子聽完春官長的發言,麒麟頗為訝異地道:「檀春,這還是朕第一次聽到你同意改變舊禮呢。」她沒聽錯吧? 春官長回答道:「那是因為陛下先前想要改變的舊制都是一時興起,欠缺考慮,因此恕臣不能從命。」 麒麟當然知道春官長說的沒錯。她確實是太常一時興起地想要改變某些東西。她也承認,往往,她的大臣們都是對的。然而還是會忍不住想要攪亂一池平靜的春水啊。太過平靜的生活會使人感到不耐煩呢。 終於露出幾許微笑,麒麟喚道:「玉印何在?」 玉印登時捧著玉爾出現在麒麟身邊,等候差遣。 「左邊?」麒麟挑眉詢問,樂此不疲他們之間的小小遊戲。 玉印微笑。「啟稟陛下,右邊。」 麒麟樂得猜錯。她轉過身,口述旨意給身邊的文學侍從代筆道:「傳朕旨意,開宮廷酒倉,賜民酒宴以慶豐年。今宵解除夜禁,群臣可與百姓可樂。」 聖旨迅速被昭告在城樓下,百姓們歡呼之際,身在人群中的婁歡仰起頭朝麒麟所在的城樓望去。 他揚起一抹幾不可察的溫柔笑意。 稍晚回到宮廷,麒麟召見了秋官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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