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小遊 > 傾國東宮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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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緣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提醒道:「殿下不是已經把隨身玉扇送人了?」 真夜又是一笑。「再隨便拿把扇過來。」反正他扇子真的多到用不完。 帶緣滿臉為難。「可殿下,今天是臨朝日呢。」 雖然摺扇自海外引進民間一段時間了,但當今帝王對於這種外國來的商品並不是很喜愛,甚至有一點反感,因此官員們一般在上朝時,是不會帶扇子在身上的。 只不知為何,有些官員每回送禮來總少不了一把扇子,使得東宮裡的扇子多到幾乎可以開爿扇子店鋪了。每回殿下見了那些禮品,卻只是笑笑地要他收下,還說人家好意,不收下,心裡過意不去。 真夜覷了小侍童一眼。 「帶緣,以往陪我入宮,都只在奉天殿外候著的吧,也難怪會不知如今朝中官員以爭相帶扇,我這『玉扇』太子若不帶把扇在身邊,是會被人調侃的。快去取扇。」 「是。」帶緣趕忙去鄰室取扇,忍不住邊想:這世道未免變得太快了吧!明明四天前,還聽說有位帶了扇入宮的官員被訓斥了一頓的呀。 王宮裡,平時朝臣與君王議政,皆在奉天殿。 殿旁徒步可及,有待漏院,供官員們在此稍事休憩,等待五更天時的早朝。 五更未到,三省六部的官員,已經在待漏院中等候;五更前一刻鐘時,官員們紛紛轉往左近的奉天殿走去,正好遇上了乘轎而來的東宮太子,部分官員不禁多瞧了幾眼。 太子貴為儲君,不須在待漏院中等候上朝,臨朝日時,都是直接乘轎進宮。 轎才停妥,走在轎旁的侍童低聲喚道:「殿下,已到殿前了,請下轎。」 半晌,轎中並未傳出回應。 官員們見那侍童又喚:「殿下,請下轎。」 轎中闃然無聲。 越來越多的官員瞧見這一幕,紛紛停步觀望。 察覺到官員們的目光往這方向投來,帶緣有些緊張地想:主子該不會遁地溜掉了吧?可方才這轎子也沒一刻停下呀。 情急之下,他微掀起轎簾,往內偷覷。 天色尚暗,在周圍宮燈照明下,見太子還好端端在裡頭,只是頭往右側肩歪了一邊,貌似了無生息。 帶緣愕然一驚,若非聲哽喉間,登時就要喊出:「太子遇刺了!」 不然怎麼一動也不?! 心裡才慌張地想著,卻見真夜微掀眼皮,歪斜的頭頸慢慢扶正過來,見帶緣一張圓臉探進轎簾裡,滿是懼意,他眨了眨眼,直覺一笑。 同沐? 見少年一臉為難,太子體貼地勸解:「我知道出身官家,黃翰林在朝中極得禮遇,令堂又是名門之後,傳聞也是一位才女,身為長子,想來慣受寵愛,要來服侍我做這些卑微的僕從之事,是委屈了。但我畢竟是個太子,倘若連沐浴、更衣、束髮這些瑣事,都樣樣自己來的話,說好聽些,是事能躬親,沒有嬌氣;說實在些,卻是搶了僕從們飯碗。身為東宮之主,我自不能讓底下人無事可做,久而久之,養成了一副嬌生慣養的脾性,這點,還要請多擔待。」 「殿下誤會了,梨江並非不願服侍殿下,只是——」 「只是如何?」很好奇的看著少年,一臉願聞其詳之貌。 「只是家訓嚴謹,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必須自珍自重,不可與人同浴,也不可與人袒身相對,以免有辱斯文。」 太子眼底閃過一絲好奇。「是誰如此教導的?」 「家母出身蘭陵,畢生端禮,梨江自小受家風影響,不必人特別教導。」 「蘭陵……難道令堂本姓汴梁?」天朝女子出嫁後,往往改從夫姓,因此一般女子在家譜中是見不到本來姓氏的。 早些聽聞黃翰林的夫人是南方人,也有才女之名,卻沒仔細打聽過黃夫人的出身,以為只是尋常世族之女,沒想到竟有可能是前朝禮學世家、那世居蘭陵的汴梁後裔! 也該怪天朝婚娶嫁制,民間女子一旦擇訂婚配,就必須拋棄本姓,改從夫姓,好在死後魂靈能順利進入夫家宗祠,得到祭祀,因此他沒料到…… 再看看少年進退有度的舉止,想來,小梨子在他面前能這樣不卑不亢,卻又不至於失了該有的禮數,或許即是家學淵源? 聽見太子說出「汴梁」倆字,黃梨江詫異的看著太子,反問:「殿下知道蘭陵汴梁?」 「唔,似曾聽人說過。」太子含糊地說。 「這姓氏並沒有錄寫在《國朝千家姓氏譜》當中,殿下怎會知道這個古姓?」除非是閱書無數,有不凡見識的人,才可能知道這個姓氏的來歷……但,太子卻說他「似曾聽過」,這有些古怪。 少年質疑的眼神,讓太子不禁一笑。 「知道世有『汴梁』,很不尋常嗎?小梨子不也知道這個姓氏,不然怎麼一聽我說起,就有如此大的反應?」 「我從小喜歡翻讀古史,自然是知道的。」他謹慎的回答。 「也對,黃翰林在朝中任官,又入過太學,要取得古史一讀,不是難事。」 汴梁一氏行事低調,在改朝換代之際,曾被天朝的開國君王聘入朝,欲借重汴梁在禮學上的長才,重新制訂新朝綱的規儀;但身為前朝遺民的汴梁氏卻以國破為由,拒絕入朝,從此隱在民間,不知作何生計,迄今數百年來,漸漸地,便鮮少被世人提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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