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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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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將軍一定要照顧好我家大人。」臨走前,景禾大聲地道。 「你也一定要記得,十天后……」 「我會的。」景禾說。當視線接觸的那一刻,兩個男人,一成熟、一年少,彼此心有戚戚焉。他們會為了守護同一個人而不惜犧牲一切,奮力一戰。 關鍵日期是「十天」。 第十一章 很冷。一股冷意從半敞的窗戶,隨著幾絲細雪進入房中,沁入她的血液裡,使她全身發抖。 「冷嗎?」正在燒著爐火的男人察覺她的顫抖,迅速地起身來到她的身邊。一雙大手為她拉攏身上厚重的被子,但都不及他的體溫來得溫暖。 他將她擁在懷中,像是一個珍愛妻子的男人那般。 突然她覺得好想哭泣,因為這必定是個夢。 昨天婆婆才聽鄉人說,今年他不又在返鄉的名冊當中。她已經好久沒有看見他了,托人送去同關的信,都像是石沉大海般,沒有隻字片語的回函。她猜想他一定很忙、很孤單。 而每每想起他孤單的背影,她就很想上前拉住他,在他回過身時好告訴他,不要覺得孤單,她會一輩子站在他身邊,如果他同意的話…… 早在九歲那年嫁入他家門的那天起,他就成為她的天。 她很想跟他一起支撐起一片天頂,好讓他不用那麼辛苦,能夠有機會分享彼此的生活。可是爹說不行,娘說不行。沒有人會同意她跟他一起支撐住他們的家。唯有他,才是家中的支柱。 「你在哭,是傷口疼嗎?」他的聲音從耳畔傳來,似乎離她很近,卻又飄渺難以捉摸。 他的手小心地探索著她的胸腹之間,似乎想撫平從那裡隱隱浮現的痛楚。 然而,使她流淚的並非因為身體的疼痛,而是在她發現,她永遠等不回自己的丈夫時,那種被遺棄、背叛的痛苦。成親那天,他在祖先堂前發誓,會永遠照顧她,可是他一去就不回頭了。她不能指責他沒有照顧她,因為他的軍餉全數都寄回了家中,但他仍然背棄了她,在感情上。 「為什麼你從來都不回頭看看我?」她雙手狂亂地揮舞著,原以為會落空,卻不意捉到某個實質的東西,像是一條鋼鐵般的手臂。她緊緊捉住,突然猛睜開眼睛,看著夢中殷殷思念的那個人。 衛齊嵐任她將手指掐進他前臂的肌理。她狂亂的眼神使他意識到,她並非真的清醒,而是仍在夢中。 是夢見從前了嗎?她問他,為什麼你從來都不回頭看看我? 那令他的思緒倏地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他還很年輕的某段歲月裡,從軍中回到家的那段時間。 那是他第一次在戰場上殺了人,朝廷根據他砍下的人頭數量估算他的軍功。他的雙手染上可怕的鮮血。當時他軟弱得無法面對自己。 發現家中有個人總是遠遠地看著他,眼中寫著渴盼,似想叫他分享他殺人的故事時,他無法回頭看她。那種感覺一直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裡,使他爾後也總是刻意去忽略那緊緊相隨的視線。 掐在手臂上的力道突然減輕了,她的手滑了下來。知道她又昏睡了過去,他再度為她拉攏棉被。為不用立即回答她夢中的質疑而松了一口氣。 他已經照顧她三天了,這三天來,她斷斷續續地發著高燒,時常囈語。大夫說這是最關鍵的時期,如果能順利退燒,那麼她就脫離險境了。 化膿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但未來恐怕會留下疤痕。那道疤,傷在她的身上,卻仿佛也烙在了他的心頭。 沈大夫將一間小屋子借給他們使用,這幾天與她形影不離,使他聽見了太多過去不曾細想過的事情。想必他是個自私的人吧,他耽誤了她。心頭濃濃的歉疚也許得用一輩子來償還。 他輕輕撫過她蒼白的臉頰,忍不住喊出她的名。「瀟君……」 下床添加爐火時,失去他的熱源,她突然又清醒過來。「你又要走了是不是?」 不,她尚未清醒。他迅速回到她身邊。「沒有,你睡,我不走。」現在就算是有軍令下來,他也不打算走。 「你說謊,你總是離開,一再地離開。我不等了,我不想再等了,你聽到沒有?」她牢牢的揪住他衣襟,為他眼中的溫柔而啜泣。 當年她就是在這樣的心情下,一把火燒了一切,遠走他鄉的嗎? 她恨他嗎?還恨他嗎? 「瀟君,你……恨我嗎?」終是忍不住問了出口。儘管這是在窺視她或許不欲為人所知的隱私,但是他想知道……她的真心話。 「恨你?」她的眼中出現迷惘。「不,怎麼會呢?我……我不恨你。我只是不想再等你回頭來找我了,我想、想去找你,想要有朝一日站在你面前,告訴你,英雄的妻子不好當……」 「我算不上什麼英雄。」他緩緩地說。說不出自己對這眾人加諸在他身上的名聲有多麼地反感。而當他的妻子……不容易,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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