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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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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架被我撞倒,椅子在被膝蓋碰倒後,接連把我絆倒在地。 我坐在地上瞪大著眼,看著站在我面前的男人。 啊,是他。那麼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張臉。 不太確定我的眼睛裡是否寫著「驚嚇」兩字,否則他為何滿臉關切地看著我? 他遞出長臂拉我站起。「你還好吧?」 我點點頭,接受他的幫助站穩腳步,然後彎腰拍去沾在身上的灰塵。 他幫著我把畫架和椅子扶起來,然後站在一旁看著我。 我轉過頭去:「有什麼事嗎?」 他出乎我意料之外地說:「你很久沒到這裡來,是生病了嗎?」 「啊……沒有。」我搖搖頭,下意識地避開他探詢的眼睛。 我和傑生之間的事儘管令我煩惱,卻也不適宜讓外人知曉。更何況我根本談不上認識這個人。他對來我說,很陌生。 我在攤位旁站了一會兒,發現他似乎沒有離去的打算。 我看向他。「嗯……還有事嗎?」 他看著我,似乎有話想說,但欲言又止。忽爾,他搖頭輕笑、那抹笑,顯得有些無奈,而除了無奈以外,好像又還有我不明白的一些什麼。 我可以輕易掌握住一個人臉部的線條和表情變化,卻無法窺透一個人的心。 這個男人有著不為人知的煩惱。 我背靠著紅磚牆,仰起頭看著冬天灰濛濛的天空,輕聲地說:「會過去的,最壞的情況總會過去。」 我確信他聽見了。因為他的眼神這麼問:是嗎?最壞的情況真的會過去嗎? 我不知道我是在安慰別人還是在安慰自己。 也許兩個人之間,比較需要安慰的那個人是我。我也希望最壞的情況已經過去。我不敢想像如果事情愈來愈糟…… 我沒有足夠的能力抵擋住生命裡的狂風暴雨。 「你……幸福嗎?」 喔,是的。是的。是的。 男人不知道何時離去了。 當我回過神向四周張望時,沒有一個背影有他一半的蕭索。 他真問了我幸不幸福,而我又回答了他嗎? 突然間,我不確定了。 回家的路上我才忽然想起,我似乎還沒聽他說明白他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 只是湊巧路過,純粹關懷一個時常遇見的陌生人嗎? 應該是吧。不然還會是什麼? 就當我以為傑生再也不會在酒醉後對我動粗之際,他讓我知道我錯了。 錯得離譜。 他眼中寫著我所陌生的憎恨,我畏懼。 我們之間掀起一場風暴。 我無法預期傑生什麼時候和顏悅色,又,什麼時候會殘酷地對待我。 我總是逃,一邊逃一邊絕望。 然後又很不爭氣地在風暴過後,面對清醒後的傑生涕淚縱橫地請求原諒時,帶著希望原諒他。 有一天我發現他的手抖得厲害,我難過地道:「求求你,戒酒吧。」 他總是說「好。」但帶給我希望後又踐踏了它。 他開始把自己關在畫室裡,叫我離他遠一點。 我的心一點一點地在破碎。 天氣漸漸回春,我的心卻愈來愈冷。 許久沒到淡水擺攤,攤子才擺好,那個男人又出現在我面前。 我打起精神擠出一個睽違的笑:「好幾天沒見到你,好嗎?」 他說:「我天天都會經過這條路,改變的是你,你是不是已經準備淡出?」 淡出?我哪有那個資格。從那件事發生以後,近三個月來,我出現在這裡的次數少的可以用手指數出。家裡需要錢,我又為了某個原因無法到美術教室上課,早已辭了那個工作。 三個月,竟然人事全非。我想如果再有人跟我發誓海枯石爛,我是不會再相信的。 以前傑生總是很不情願地開口問我要錢,所以我總是將鈔票放在抽屜裡,以免讓他覺得尷尬。可現在他不但直接開口跟我要錢,而且還花得很凶,每回我問他錢都花哪兒去了,他就說我市儈愛計較。 他變得陰陽怪氣,我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 我覺得再待在屋子裡會讓我瘋掉。 所以明知道今天不是假日,淡水街頭根本沒什麼遊客,我還是帶著畫具沖出了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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