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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如果,你也有一個傷心的故事

  緣份是一件難以預料的事。

  人與人、人與地方都是如此。

  兩人會遇在一起,也許不必然註定著一段曲折。

  但一個人會和一個地方結緣,背後卻一定有一個故事在發生。

  星期六,週末。

  拉開百葉窗,陽光刺痛雙眼。

  適合賺外快的好日子。

  我起了個太早,匆忙吃了一片土司當早餐後,雙足踏進舊布鞋裡,背起營生工具準備出門。

  「阿生,我出門了。」走離開大門前,回頭喊了聲。

  不透光的室內靜謐得像是沒有人存在。他還在睡,我告訴自己,然後振作起精神踏進冬天的陽光裡。

  淡水,自從捷運開通後帶來了大量的人潮。

  週末假日尤其遊人如織。

  走出捷運站後,街上陸陸續續已經出現了一些熟悉的面孔。那些都是趁著假日到淡水來擺攤的街頭藝人。

  經過一個手風琴演歌老人的攤位時,我向他點頭,微微一笑。

  「葉老,生意興隆。」

  老人也回以一個愉悅的笑容,露出一顆鑲金的假牙。

  然後我便向往常擺攤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家咖啡館的轉角處,夏天時可以遮住毒辣的太陽,冬天時可以擋住刺骨的寒風。

  當人們在咖啡館裡進進出出時,從門縫裡飄出來的咖啡香會安撫旅人的心。

  很好的一個作畫角落。

  來到老地方,卸下肩上沉重的畫具後,我拉了拉束著脖子的高領毛衣。

  它令我窒息,但又偏偏是我冬裝裡最溫暖的一件衣物。

  很無奈,還是得穿它。

  有時候人生就是有著如此矛盾的事。

  在街頭作畫差不多有半年了,我俐落地架好畫架,將凳子擺好後,坐在那張恐怕會讓老年以後的我脊椎發生病變的矮凳,在等待顧客上門前,開始我最喜歡做的一件事——看人。

  我,是一個依賴觀察人的長相以維生的似顏繪畫者。

  當然,我本來不是。

  因為這種作畫方式是最近幾年才開始在臺北街頭流行起來的。

  我原本是一個教小孩子畫水彩畫、玩塗鴉的美術老師。

  而在當美術老師前,我是一個等待畫作被欣賞的窮困小畫家。

  每個以藝術為己志的人大概都作過類似的抉擇。

  要信仰還是要生活?

  要堅持還是要挨餓?

  大約是在兩年前,當房東帶著一張鐵青的臉孔來催租,手邊已經累積了許多張賬單等著繳清,家裡電話線早被切斷,斷電的屋裡一片漆黑,而我為了斷水已經三天沒有洗澡,滿頭蓬垢,腹鳴如擂,泡面讓我腸穿孔時,我終於作出了決定。

  我要吃飯。

  把幾幅寄放在藝廊代售的油畫以批發價賣給室內裝潢公司,暫解燃眉之急。終於房東的臉色不再「青筍筍」,在斷電和斷水之間,我決定我比較需要水。然後我和傑生吃了一餐有魚有肉的晚飯,接著到一家才藝班教七至十歲的小朋友畫畫。

  傑生說我墮落,那是我第一次無言以對。

  即便如此,我還是沒有辦法堅定地選擇信仰。

  神愛世人,可是神職人員也是要吃飯的。如果你的人生歷練夠豐富,你會發現世界上很多道理,其實都有共通處。

  就這麼樣過了一年多,我一邊在才藝班上課,一邊趁著空檔繼續著對藝術的理想,等待能夠賞識千里馬的伯樂出現,花一筆钜額包裝費,將我拱上藝術舞臺。

  我當然不會期盼光是有才華就能夠成為「名」畫家。君不見,多少「有才華」的畫家是在死後經過人為炒作才紅起來的?商業社會裡要成功除了條件要好以外,包裝和宣傳總是無可避免。

  我承認我和傑生兩人之中,我是比較市儈的那一個。也之所以我才會選擇教小孩子畫畫,賺取生活費。

  然而生活還是很吃緊,在朋友的建議下,我利用週末和假日的時間到淡水擺攤賺外快。這種錢是黑錢,沒有紀錄不用繳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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