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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接獲秋櫻受傷的通知時,我曾想:如果秋櫻死了,或傷到腦部、失去記憶,或許意儂就不曾知道中午發生的事!

  我嚇到了,你知道嗎?那一瞬間,我關心的竟然不是女兒的生命安危,而是擔心意儂知道我和又珊的事。

  我甚至還希望我的寶貝女兒死掉!

  天!我是中了什麼魔?

  我悄悄地靠近病床,秋櫻閉著眼,她安睡的模樣讓我的緊張稍稍放鬆了些。

  我偷覷了眼意儂,她的神色和平時沒有太大的差異,秋櫻或許還沒機會告訴她,那麼,我該自首嗎?

  「秋櫻醒來過嗎?」我低聲問。

  意儂輕聲道:「還沒呢,自我進來到現在都還沒張開眼過,如果不是醫生保證櫻子沒大礙,只有輕微的外傷,我真要擔心死了。」

  「喔,那就好、那就好。」

  我伸手撫了撫病床上蒼白的小臉蛋,心疼極了。

  這個世間上,和我最親、最近的,莫過於體內流著我一半血液的女兒,我怎能有詛咒她就此長睡不醒的狠心!

  「秋櫻,原諒爸爸……」

  我在秋櫻耳邊低喃,突然覺得秋櫻似動了一下。

  但只一瞬間,一切如常,我想大概是我眼花了。

  正這麼想,秋櫻眼眶的淚光又今人困惑起來,我甚至可以感覺到秋櫻的肌肉是繃緊的。她早就醒了?

  如果醒了,為什麼不張開眼?不看我也罷,難道地也不看意儂嗎?

  意儂突然從床邊的椅子上站起身,站到我身邊,然後伸手輕輕擦乾秋櫻眼角的潮濕。

  我訝異地瞪著她們。突然發現我似乎錯看了這一切。

  秋櫻不願醒,是因為無法面對意儂。我知道她沒有說出來,這事實讓我覺得好沉重。

  秋櫻沒說,但意儂是知情的。

  意儂從不說什麼,是因為她什麼都知道,就像當年我和倪樵間的約定一樣;在意儂面前,沒有任何事能夠被刻意的隱瞞起來,包括我和又珊之間。

  意儂不是天真不解世事,她是洞悉一切的智者,因為洞悉,所以才能平靜的面對一個出軌的丈夫長達十餘年。

  我錯了,我怎麼會忘了她只消一眼,便能看透我的魂魄!

  夫妻十七年來,她怎麼能忍受她的丈夫對她的不忠實,十數年如一日的靜默無言。

  天、天……天啊!

  我……我……

  「過去你對我說過多少不離不棄的誓言,如今你還記得幾句呢,辜弦?」

  我望著意儂姣好的臉龐,突然覺得無助起來。

  她澄澈的眼睜如一面明鏡,映照在鏡中的我,只是一團污穢不堪的臭泥。

  她並不執著我的回復,又道:

  「你有沒有誠實地面對過自己的心?魚與熊掌,當你都想要時,你會怎麼取捨?如果有一天蝴蝶想單飛,你願意打開牢籠放出籠裡的囚蝶嗎?你能不能明白,你其實沒有關住蝴蝶,被你關起來的,其實是你自己的心呢?好不好放開我,也放開你自己?」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我頭暈目眩。等等,她這話意是……天!

  「你知道?我……」

  「我知道。」

  意儂仰起臉,笑看著我。

  「辜弦,是時候了,我們離婚好嗎?」

  「不……」我有什麼立場說「不」!但我不願放開意儂的手,從不願意。

  「我不同意!」

  假寐的秋櫻突地睜開眼,喊得我震耳欲聾。

  「櫻子?」

  「別叫我!」

  秋櫻歇斯底里地不斷搖頭。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一顆又一顆,永遠流不盡似的,最後彙聚成一道道淚河。

  「你們說要離婚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究竟是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不然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先是你,然後是你,你們究竟把婚姻、家庭、還有我當成了什麼?一個高興時就抱一抱,不高興時就丟到一旁的洋娃娃嗎?」

  「秋櫻。」

  「不要叫我!」

  她回頭指著意儂道:「我本來還在煩惱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我好痛苦、好難過,替你抱不平,我不曉得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我皺起眉頭。「不要用這種語氣對你媽說話。」

  「那麼你來說,多久了?一年?兩年?還是更多年?說不定還是自我出生時就開始?呵,該不會江季桓還是我的「哥哥」呢!」

  「他不是。」天,秋櫻何時說話這樣毒辣?

  「那我呢?我又是從哪裡抱來的?」

  愈說愈離譜了!

  「你不是。」

  「那就更淒涼了。我所以為的美滿家庭,竟然只是一個構築了十七年的謊言,你們相愛嗎?你們懂得什麼是愛嗎?不然你們為什麼有辦法做出這一個幸福的假像?」

  「櫻子……」意儂詫異的低呼。

  秋櫻搖頭。「別叫我,我恨你們!我恨的不是你們破壞了這個假像,而是你們不負責任的欺瞞。」

  意儂來自一個書香門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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