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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秋櫻將土司從烤麵包機裡取出來,再打開果醬罐子,為自己抹上一層厚厚的草毒果醬,放進嘴裡咬了一口,露出一個幸福的表情。

  「我發現啊,土司剛烤好的時候最好吃,以前匆匆忙忙帶著早餐去上學,到學校都冷掉了。」

  「就發現這個?」這似乎是方才咬了那一口土司才想到的吧。秋櫻嗜吃甜食,我瞥了眼她那片幾乎塗了半公分厚果醬的薄薄土司,牙齦不禁顫了顫。

  我也吃甜食,但還沒秋櫻吃得這樣凶。

  「嗯。」秋櫻嘴裡的食物還未完全咽下,聲音呢噥模糊。「我還發現,早起以後,窗外的麻雀比較沒那麼吵。」

  「那當然,覺得吵是因為你賴床。還有呢?」

  「還有……我發現老爸你有點欠揍。」

  我欠揍?這可非得問清楚不可了。「跟你老爸說這種話,誰欠揍啊?」

  「好吧好吧,我們都欠揍。」秋櫻一副很阿莎力地說。

  「為什麼?」

  「因為你讓媽一個人在廚房裡張羅啊,媽又不是嫁來我們家做黃臉婆的。」

  呃……我回頭張望了眼尚在廚房裡的意儂,開始心虛起來。以往都習以為常的認為廚房是妻子的天地,意儂嫁給我十多年,家事幾乎部是她在張羅,我頂多幫忙洗個碗、擦個盤子就覺得很不得了了。我是不是人大男人主義了點?

  秋櫻說的沒錯,我是欠接。妻子是要來疼的,瞧瞧我給了意儂什麼?

  「好吧,你說的對,就讓你睡一下。」

  「我才不要,撞你是媽的權利。」秋櫻話才說完,立刻獻媚似的跑進廚房,「媽,我來幫你。」

  她幫忙端了一鍋粥出來。唉,這小鬼。

  粥,是意儂為我倆準備的。

  秋櫻被西方食品洗胃洗的頗嚴重,她不太吃米食,意儂沒辦法,只得替秋櫻另外準備麵食類的早點。

  不過,對於中國茶,她倒挺有心得。

  意儂端了盤燙青菜到桌上,在我另一旁的位置坐下。見她要替我盛粥,我連忙接手這項小小的工作。

  盛了兩碗粥,一碗放在意儂面前,她饒富興味的揪了我一眼,而後夾了一些青菜放進我碗裡。

  意儂是何時開始吃早齋我沒特別留意,久而久之,跟著意儂一起吃早齋成了習慣。

  習慣自何時養成,我已記不得了。

  「櫻於今天怎麼起得特別早?」

  瞧,連意儂也這麼說,秋櫻的晏起可不是我這做老爸的空穴來風。

  「以後我都要這麼早起。」秋櫻手裡捧著牛奶,情緒激動的幾乎要將杯中的牛奶濺出。

  「做不到的事不要隨便說出口。」我斜眼看了秋櫻一眼。

  不是我給自己的寶貝女兒漏氣,而是自我體悟後,不希望女兒再步上我後塵的勸誡。

  「才不呢,我說出口就一定做到。」秋櫻信誓旦旦。

  「嗯,那祝你貫徹始終。」意儂的介入,稍稍緩和了我們父女接下來可能有的爭辯。

  如果爭論繼續下去,那代表秋櫻即使早起,仍免不了遲到的命運。

  七點整,我提醒道:「你該出門了,再晚又要遲到了。」

  秋櫻就讀的高中離家裡有一段不算遠但也不算近的距離,他們學校規定要早自習,七點二十以前就要到學校。

  我們不要求女兒一定要學習獨立,但是她若想學習獨立,我和意儂也不反對。這聽來似乎有些放縱主義。

  瞄了眼牆上時鐘,秋櫻低叫一聲:「為什麼我已經早起了還是拖到這麼晚?」匆匆喝完杯中牛奶,抄起椅子上的書包就往外沖。

  我和意儂相視一眼,對這問題不便置評。

  一瞬間秋櫻已沖出門,到車庫取車——腳踏車。

  「騎車過馬路要小心點。」我朝門外大喊。

  秋櫻個性這麼急驚風,我有時其替她擔心。

  「知道了,晚上見。」她拋下一句話便不見人影。

  嗯,晚上見。我在心裡輕聲道。

  然後,屋子裡剩下我和意儂。

  我們靜幫她吃著我們面前的早粥,數年如一日。

  粥,是素的,菜也是。

  我緩緩地咀嚼,突然對嘴裡的食物失去了味覺。

  再試試意儂自己醃制的醬蘿蔔,竟也吃不出以往的甘甜。這是怎麼了?難道時間真會把一個人的知覺消磨掉?以往的甜蜜恩愛將隨水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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