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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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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離開芬蘭以後,我在世界各地流浪。 身上的衣服被風沙磨穿了洞,腳上的鞋也傷痕累累。 我無法停下來,只能一直走。 一月在埃及、北非、阿拉伯。 三月到達印度,參訪釋迦牟尼大佛,接著由新加坡飛日本,四月在京都等待櫻花落盡。 五月在北海道薰衣草田,六月飛回香港,先入江南水鄉,一張臥鋪車票就到了北京。 七月,從蘭州機場飛烏魯木齊,在新疆沙漠吃葡萄,夜聽羌笛。 隆冬,在藏北高原的納木湖畔冬季牧場,借居藏民的犁牛帳棚。 整整一年的漂泊,沒再遇見高朗秋。 我逃得太遠,我逃避自己的心也逃了整整一年。 離開中國大陸後,我又回到香港轉飛紐約。 在香港機場時,沒預料竟遇見一個人。我在機場櫃檯排隊劃位,恰巧她排在我前頭,她一回頭,我就認出了她。 「荷麗!」我喊了聲,卻是兩張臉孔同時轉了過來。 其中一張臉我不曾看過,非常陌生,是個男人,他站在荷麗身邊,兩個人的手挽在一起。 荷麗訝異的看著我。「你是……亞樹?」 我點點頭。我這一年來上山下海,最冷跟最熱的地方都經歷過了,不只身心俱疲,臉上也有風霜,她還認得出我,我該欣慰自己沒有老太多。 輪到我劃位,我看看櫃檯,又看看荷麗,不知該選擇哪一樣。 荷麗說:「你先去劃位,我們待會兒找個地方聊聊。」 那個陌生男子始終伴在荷麗身邊,不曾離開。 從他們的親膩度來看,他們的交情顯然非比尋常。 荷麗說:「如果你還有印象,他就是我告訴過你的那一位。」 我一愣。哪一位? 荷麗笑了笑,說:「過去我太在意世俗的眼光,不願意正視自己的心,所以差點就錯失了我今生最愛的人,是他的愛,找回了我。」 「我知道我們之間,對一般人來說,是驚世駭俗了些,是禁忌的,但是一個女人如果失去她的愛情,她就一輩子不可能完整。在道德跟感情之間,我得做出抉擇,所以我選了他,我選擇跟他在一起,因為我曾放棄過一次,我已經得到教訓。而即使我們永遠無法有孩子,永遠無法正式結婚,也沒有關係,因為,我愛他。」說著,她與他的手便緊緊交握在一起。「我們會愛上彼此,不是我們的錯,繞了一大圈才瞭解到這點,是因為過去的我太懦弱。」 驀然我瞭解了。原來荷麗身邊的這個人是她的堂弟。 可如果眼前這位先生是荷麗的堂弟,那……那高朗秋是哪一號人物? 我捉著荷麗的衣袖問:「高朗秋是誰?他是誰?」他跟荷麗之間又是怎麼回事? 荷麗一臉困惑的看著我。「阿朗他是我的學長,怎麼,你們認識?」 「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荷麗不解地問。 我呐呐地問:「他……高朗秋他……不是你的情人嗎?」 荷麗先是一愣,然後笑了。「我們以前是要好過一陣子,但我一直把他當兄長來看,而我會下定決心要跟阿藍到美國,也是因為他的緣故。說來,他還是我們兩個的媒人呢。」 大概是看我一頭霧水,荷麗身邊的「阿藍」說:「荷麗嫁給別人後,我傷心之餘,到法國療傷了一陣子。去年九月,阿朗來法國找我,告訴我荷麗的消息,我知道荷麗愛我,我也無法就那樣輕易地放棄她,所以我回來找荷麗,直到她接受我。」 荷麗說:「去年我們已經移民到美國,也許一輩子再也不能回臺灣了,但無所謂,因為他才是我最重要的人,只有在他身邊,我才真正有歸屬感。」 啊……是這個樣子,原來是我自己誤會了。 去年九月,不正是我們在巴黎相遇的時候。 難道在巴黎的最後一天,蒙馬特的畫家所畫出的是情傷已愈的他,所以他眉宇間的憂、眼眸裡的傷才會淡了? 去年聖誕節過後,我匆匆自他身邊逃離,為的是逃避愛上他的可能……或者,我其實已經心動? 愛情如果真是不進則退,那麼我逃了這許多日子,我愛人的能力當是更加退化了。 一年前我都尚未準備好再愛一次了,一年之後,我不知道我還有多少心力能去愛一個人。何況我不知道他在哪裡,他也不知道我在哪裡,我們之間如果有緣分,是不是也已經用盡? 啊,原本打算連想都不想他的,現在全都脫離軌道了。 我站在機場大廳,與匆忙的人們摩肩接踵,一個趕時間的旅客拖著大行李箱匆匆自我身邊經過,我被他撞了個踉蹌,一陣天旋地轉,我的心在旋轉的同時,也一片片失落。 已經錯過了吧,我再愛一次的機會。 坐在開往大峽的巴士上,我的心頭一直存在著一種悵然的心情。 車窗外的景致吸引不了我,我手裡捏著去年大衛給我的名片,猶豫著要不要打一通電話。 電話打了,可能沒人接。 也可能大衛就在家,他也許會知道高朗秋現在去了哪裡。 然而,就算找到了高朗秋,我又能做什麼? 告訴他「對不起,我愛上你了」? 或者說「對不起,我不該逃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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