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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才察覺到事情不對勁,想著他那句分手的話,臉色由紅轉白。

  他帶著歉疚的眼神凝著我,聲音沙啞地道:「是我的錯,亞樹,我遇見了一個人,我發現,我愛她……」

  青天霹靂,我沒有戲劇化的尖叫、昏倒,卻也完全不能反應。

  我訝異我的理智竟然讓我能夠這樣冷靜,說實在,我頗佩服自己。

  但……但家豪他要和我分手了!怎麼會?事前完全沒有徵兆,太令人意外了!

  我怎麼能接受!

  我呆住,無法說出任何話出來。

  家豪見我不說話,他既懊惱又擔憂的看著我,輕捉著我的肩,搖晃我。

  「亞樹,你別不說話,你怪我吧!這件事從頭到尾部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我喜歡你,以為那就是愛,卻沒想到……」

  沒想到會遇見一個比喜歡還要喜歡的人。

  我突然有點想哭。

  眼淚就這樣掉出來了。

  我哽咽著,家豪把我抱在他懷裡,像安撫幼兒那樣,輕撫我的背脊。

  我將臉埋在他胸膛上,眼淚一串串地流淌。

  我們……很奇怪吧,哪有人分手時是像我們這樣子的?

  但我實在是不知該怎麼做,也不知該說什麼話,我只是想,如果一個人要變心,你攔著他,求他不要變心,有用嗎?

  更何況他剛剛才說他喜歡我,只是喜歡而已,不是那種刻骨銘心的愛。他沒有愛過我,我又怎能指責他負心?

  我哭到喘息困難,我把他推出去,要他走。

  他不放心我,不肯離開。

  我想笑給他看,好要他走,但我做不到。想想,這樣難堪的景況下,我又怎笑得出來?若真笑了,恐怕只是比哭還難看。

  我還是要他走。

  我要一個人好好哭一場,再仔細想想以後該怎麼辦。

  他終於被我請走,我關上門,躲回房間裡,蒙起棉被就肆無忌憚的嚎哭起來。

  是的,是該哭一場的。

  哭累了,我睡了。

  就這樣分手了。

  分手後,家豪反倒比以前還常來探望我。

  也許是良心不安,也許是怕我做傻事,他時常出現在我身邊,帶著贖罪的眼神祈求我的原諒。

  我不知道該不該原諒他,因為我並沒有很恨。

  還不到恨的地步,我認為沒有必要給他我的原諒。也或許,我對他還是有些怨的。

  我怨他既然不愛我,為何還要對我好。

  我怨他既然不愛我,就不應跟我交往,不應該蹉跎我四年青春,他應該早點讓我知道……他不愛我。

  分手後,下意識裡,我不想再跟他有牽扯,所以對他的關心都覺得不稀罕,甚至有種想逃避的欲望。

  生日那晚,哭過以後,隔天我醒來,有些恍惚。

  感覺昨晚發生的一切可能是一場夢,然而緊貼在我頸項上的項鍊又冰冷的提醒我——一切都是真的。

  我怔忡了好半晌才下床梳洗,然後,到出版社上班。

  同事都沒看出我的異狀,我想我把失戀的悲傷掩飾得很好。

  這世上最不需要他人施捨的就是對失戀者的憐憫。

  我在社裡負責審稿的工作,一天要看上數十萬字。

  來稿堆積如山,上班看不完,下班後還得帶回家繼續拼命。

  金錢逼迫社會,社會就逼迫我們。我們汲汲營營于謀生,完全喪失自我的意志與自由。

  工作佔據了我下班休息的時間,這種情形,前些日子也許我會在乎,但如今,我只想把失戀的傷痛埋藏在忙碌的工作裡,讓自己沒時間去想太多已經結束的過往,於是我也就沒出聲抗議。

  然而我想得太美,繁重的工作並沒有讓我自傷痛中恢復過來,反而還加重了我的創傷——

  問題就出在我審的稿件,是一樁樁騙死人不償命的糖衣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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