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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儘管我的確對這個人深感好奇,但我的好奇心仍無法驅使我去進一步瞭解他。今天會再相見已經是偶然中的偶然,不太可能會再有下一次了。

  我背起我的行囊,跟在他的腳步後步下了飛機。

  下了飛機後,他一直往前走,我則盲目地跟在他後頭。他的腿長,我們之間的距離漸漸拉大——

  突然,他停了下來,回過頭看我。

  我抬起頭迎視他的目光。「怎麼了?」

  他歪著頭,猶豫了會兒才說:「待會兒自己搭飛機,記得深呼吸。」

  我點點頭,回他一抹微笑。「謝謝你。」讓我不是在恐懼中度過我的首次飛行。

  他笑了,先前臉上的陰霾因他的笑一掃而空。

  他叉開雙腿,挺拔的站著。「你認為……我們還有可能再見面嗎?」

  我半開玩笑地說:「你是說,我下一次在飛機上嚇得半死的時候,你還會像鬼一樣突然出現在我身邊嗎?」

  他聳聳肩。「你說呢?」

  「人海茫茫,不太可能。」這是我的回答。

  「那麼,我就不說再見了。」

  「嗯,再見。」

  他笑了笑,揮手走了。

  顯然他並不打算問我的名,恰巧我也這麼打算。

  知道了名字,就有了牽扯,而我還不打算認識他,至少在我才要脫離過去的這個節骨眼上,暫時不要。

  我走往另一個方向,決定如果再一次遇見他,我才要問他叫什麼名字。而我確信假若真再有下一次,他也會這麼做。

  說不出我怎麼能夠如此肯定地認為他會,我想,也許是因為直覺吧。純粹出於女人的直覺,我只能這樣說。

  第六章

  先生貴姓?

  「高朗秋。」他曬得黝黑的臉咧出一口白牙,在六月的婆羅洲,我們再次相遇,這回我問了他的名,而他如此回答我。

  我四月分的時候抵達澳大利亞,看了袋鼠和毛利人的部落。

  很遺憾他說對了,他們喜歡哺乳能力較強的女人,幸好這並不影響我與他們之間友誼的建立。

  我花了不少時間在昆士蘭適應、學習牧場的生活。蘭多是牧場主人的長子,也是我的馬術教練,五月中旬我離開牧場時,已經學會了駕馭馬匹和幫牛只擠奶。

  我原本五月初就準備離開,但我委託當地旅社替我辦的紐西蘭簽證遲了幾天才下來,所以離開的時間比預估的晚了些。

  我利用這幾天來寫稿,寫完了就用e-mail寄給公司。有一度我幾乎忘記我來到這裡的目的,幸好我終究想了起來。

  在紐西蘭我只待了十來天,其中有一半的時間花在拜訪它周圍的小島。

  我在澳洲的時候天天曬太陽,卻沒有曬傷,來到紐西蘭時,天氣轉陰,我一時大意忘了防曬,結果才一天光景,我的臉就紅得快脫皮了。

  我是帶著曬傷到印尼的。

  這裡的赤道型氣候跟大洋洲又不太一樣,它沒有季節變化,只有早晚溫差。

  一個多島的國家,著名的觀光勝地峇裡島近年已被大量遊客攻佔。

  當地的婦女原本是裸著上身的,沒有穿衣服的她們在自己的島上絕對不會招來異色的眼光,這是個絕對自由的人間天堂。

  然而隨著觀光產業興起,大批的遊客卻無法用單純的眼光來看待她們赤裸的胸脯,女人被迫穿上衣服,以杜絕外地遊客的異色眼光。

  文明社會向來習慣把單純的東西變得複雜。

  許多年前,一個歐洲畫家來到這個島上,驚訝於這片土地的淳樸之美,他替一位照顧他在此地生活起居、名叫波麗的少女繪像,在畫畫的過程裡,畫家愛上了她——

  我在市集裡聽到這個故事,講故事的人沒把故事講完就離開了,我試圖揣想畫家與少女後來的遭遇,但發現想得到的都是悲劇性的結尾,便放棄不再想了。

  不管畫家和少女後來如何,起碼我對他們的印象是停留在一個男人墜入愛河的純粹喜悅,而不是死亡與分離。

  我在島上的休閒飯店住了四天,這四天我最常做的事是躺在潔白的沙灘上發呆和看來來去去的人,猜想著他們來自什麼地方,又為什麼原因而來。

  第五天,我將大多數行李和手提電腦寄放在飯店保險櫃裡,只收拾了幾件輕便的衣物和必備藥品,便跳上一艘開往婆羅洲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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