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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姬川說中了玄逍心中的隱憂,他冷硬的道:"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玄逍楚河漢界的決絕如一根刺,刺進了姬川的心頭。它猛地鼻酸,淚水流了滿面,猶倔強道:。好,你好樣的,我姬川就等著看你虎不是虎、人不是人!"

  玄逍不發一語,恍若沒看見姬川的淚水。

  牙茛看玄逍無動於哀,心知以玄逍的硬脾氣,是任誰也說不聽了。看身旁哭得像小孩兒的姬川,想開口叫它別哭,因為母老虎哭很難看,可是卻又不知怎麼開口。

  重重歎了口氣,它輕拍姬川的背,讓它知道,即使玄逍永不回山林,它也不孤單。"姬川,走吧走吧,這裡終究是人的地盤,風水不好,還是少待為妙。"這也算是在給心高氣傲的姬川臺階下。

  姬川蠕著唇,還想再說,卻被牙茛硬是拖走。它不甘心的放聲大喊:"玄逍,你這叛徒,我等著看你的下場。"

  玄逍依舊無反應,倒是牙茛蹙起了眉。這母老虎死要強的脾性怕是一輩子改不了,往後相處,可要苦它了。

  冷眼看著二虎離去,直到再也看不見它們的影子,玄逍一身緊繃的肌肉才稍稍放鬆下來變回人貌。戒備方弛,一抹濕意無預警的模糊了他的眼。

  早決定要做一隻離群的虎了,這決定,他並不悔。只是……為何心底還會泛起一股淡淡的酸澀?

  甩甩頭,他轉過身要探視玉娃兒的狀況,孰料卻見她睜大著一雙眼,複雜的神色教他看得既是不解又心驚。

  唇邊傳來一絲腥味,修長的指直覺的撫上後,目光不曾一瞬離開道妻子的眼。她在看他的後,眼光緩緩的下移,又回到他的唇邊。

  是血。姬川的血殘存在嘴邊,也染紅了他的衣襟。

  她都瞧見了麼?

  倏地,他雙目暴眸,不放過她的任何動作、任何神態。他要知道她是不是看見了,他要知道她看他的眼神代表什麼。

  見她似張口欲言,他屏息,等著那即將脫口的話。

  玉娃兒凝著淚,豆大的淚珠終於掙脫出眼眶,順著蒼白的臉頰一路淌進心窩處。淚是涼的,心也涼了。

  她的顫抖讓他無法忍受。她怕他?

  等不及拋開口,他沖上前緊捉住她仍在顫抖的纖細肩頭。"不准把話吞進去,告訴我,你要說什麼?

  玉娃兒雙眼直瞪著玄逍,他唇邊的血讓她瑟縮。親眼瞧見她的丈夫不是人,而是一頭大虎,她該說什麼?她能說什麼?

  "說啊!"玄逍鎖著眉,也不管妻子是不是曾被他嚇壞,他執意要索一句話。

  玉娃兒蒼白的臉龐更無一絲血色。在玄逍駭人的逼視下,她仿佛見到一場腥風血語,她不知那是十幾年前留存在她記憶深處的一場夢魘。無法抑止的恐懼感使她囁嚅,原來當年掛在他嘴邊的那些話並不是玩笑,他是一開始就打算要吃她的吧!可她……他遲遲不動口,是為了什麼?而如今,他又打算怎麼做?他心裡在想什麼?她又不明白了,她捉不住他的心思。

  見她遲遲不語,玄逍眼前一花,緊捉著玉娃兒雙肩的手無力的鬆開,猛地凝神,又用力捉住,那力道足可揉碎掌中的嬌軀。

  該死,她知道了是不?三年一場鴛鴦夢,如今要碎了麼?

  連牙茛都在打顫了,玄逍擰眉,"說話,舌頭掉了麼?"

  事情太突然,玉娃兒根本無半點準備。咬著唇,猛搖頭。她不知該怎麼辦,真的不知道。見不得他眼底那絲傷痛,她哭出聲,緊緊抱住他。"別逼我,求求你。"

  "我只是要你一句話。"玄逍執著於那一點點希望。只要一點點,他也要盡力維持這場夢的完整。

  玉娃兒硬咽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什麼都知道了。他何嘗不願與她一起圓這個謊,相信她的命與他的緊緊相系,但是能麼?

  心裡那疙瘩已經種下,要根除,太難。他捧起她的臉,凝著她的淚眸,輕聲道:"看見我是虎,你還願意跟我作夫妻麼?

  她慌了、亂了,再不能當作沒看見了。望著他,用力的點頭。

  "是心甘情願?不怕我?"他要明確的答案。

  揪著他的衣襟。"你會吃掉我麼?

  原本要擁抱她的手臂悄悄的收了回去,眼底的期盼盡失。玄逍失笑出聲,聽來格外淒涼。

  玉娃兒不解。"逍?"

  玄逍笑了許久方停,冷言:你認為老虎是吃素的麼?"她不再信任他了,她認為他會傷害她,那就是對他的不信任。

  玉娃兒遲疑了半晌,沒有辦法回答。

  玄逍眼底更森冷。殊途之人已難同歸,何況建立在他們之間的信任已然動搖,變得那麼脆弱,只要任何風吹草動,就足以將之粉碎。

  他不要等到那一天,他要現在就作出決定。

  "你不信任我,以往再多的情願也只是虛假。我說過,若你眼中看見的,是真實的我,那麼一切便不枉然,然而你認為現在你眼中所見的,是真實抑是虛幻?人虎殊途,你就當作過去我們之間,只是一場夢吧。如今夢醒了,我走我的陽關道,你自己好生保重。"語未竟,玄逍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玉娃兒震驚的楞在當場。見玄逍轉身離去,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奔向前擋住他的腳步,一顆頭搖得像博浪鼓。

  "讓開,不然我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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