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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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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也知道他沒有辦法板著臉叫她站起來,仿佛在命令一個僕人。因為在他心中,她不是。 在很短暫的時間裡,他的心裡掠過了不少思緒,其中一條,使他歎息。 他下了床,移動身形,在那跪伏於地的小小身軀前站定。 他請她站起來。但她不。 他伸出手,想扶她站起來。但她仍不。 於是他再度歎息。「唉。」負著手,他低聲詢問:「小宮女,我問你。」 不待她有所反應,他已經開口詢問:「假如你有一個舊識,他隱瞞了你一些事情,但並不是惡意的,你能原諒他嗎?」 福氣瞪著冰涼的地板,猶豫著該不該回答。半晌,她說:「那要看他為什麼要隱瞞那些事。」 隱秀居高臨下地看著福氣,知道她傻歸傻,但是不真的笨,所以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原諒他欺騙她真實身分的行為。 於是他繼續說:「也許,他也不是故意的,或許只是因為……一種習慣吧。」回想第一次遇見福氣的情景,那已是許久以前的事了。 當時他究竟為何會告訴她他是黃梨江,而不說明他皇子的身分,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只是在那當下,總覺得不想告訴別人自己是個皇子。 而當時他更沒想到,偌大的後宮裡,每個人都認得出他,卻竟有一個小宮女真信了他的謊話。當下,謊言一發不可收拾。 「皇子是說,那個人,他習慣說謊嗎?」福氣突然有點不敢置信。難道隱秀先前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還有,隱秀真是他的字嗎? 那日誤打誤撞見到真正的黃梨江時,福氣還說服自己,那人應該不是黃翰林,是她弄錯了。後來也不願意去多想這件事,可是心中總有點不安。 如今,此刻,正要印證她的猜疑,福氣還是很不願意相信。 隱秀,那個帶她爬上宮牆,好心為她指路,還送她禁苑圖,讓她全心全意想念著的男子,竟可能一直在欺騙她? 是因為她身分卑微的關係嗎?所以十分容易玩弄?他是刻意地想捉弄她,以此為樂嗎? 隱秀蹙起眉,看著福氣握得關節處幾乎泛白的拳頭。他不自覺放柔表情,在她身前蹲下。 他其實可以不用理會她的感受,甚至不需要澄清什麼,畢竟他是個主子,而她身分低微。然而他知道他不可能那樣對待她,無論如何,就是做不到。福氣在他心中,很重要。 思慮著該如何解釋。該保留幾分真相?或者全盤說出?半晌,他輕聲道: 「我不知道我現在說的你信幾分,可是我真的不習慣在人前有話實說。我是一個皇子,福氣,我有我的難處,這後宮當中有不少人在等著看我犯錯,而我不能。你瞭解嗎?我不是那種才見面就會對人掏心掏肺的人,除了你,我只有對你隱瞞我的真實身分一事,其它都是真的。福氣,請你抬起頭,站起來好嗎?」 放棄了假設性的語氣,他拋棄身分和一切不切實際的考慮,他只想要她抬頭與他平等地看著對方。 他可知,以他的身分而言,這是很卑微的道歉?福氣知道要一個主子向僕人道歉,是件不容易的事。可是他說得那樣字字肺腑,讓她不得不相信。然而她還是很受傷,不想面對剛剛承認了自己說謊的他。可是、可是……他是隱秀! 「你真的……字隱秀嗎?」她苦澀地問。 他憂慮地看著她。「如假包換。我是七皇子琺玉,字隱秀。」 福氣微微籲了口氣。難怪她總覺得叫他黃梨江時,感覺不很對勁;而叫他隱秀時,感覺就對了。 「福氣,可以請你站起來了嗎?」他幾乎想懇求她了。從剛才聽見她的聲音到現在,她都還沒抬起頭看他一眼過。半年餘未見,他想見她,面對面的。 可她卻說:「不行。我沒辦法。」 隱秀面露苦笑。「你真的不能原諒我一回?」如此低聲下氣的求人,還是生平頭一遭。 「不是啦。」福氣猛然搖頭,知道他誤會了。「是因為我——」為了避免誤會加深,她努力地想從地上爬起來。可、可是……嗚,她爬不起來啦!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因為——「我的腳麻了。」 掙扎而起,她兩腿發麻踉蹌跌出。 隱秀忙張開雙臂穩穩扶住她。 雙手、雙眼接觸的剎那,他知道他沒做錯。 他喜歡他們之間能夠平等對待的感覺,他不要她跟他之間有主僕的分野。 認知的當下,他已然心折。 「我得說我真的很抱歉。福氣,原諒我好嗎?」 福氣倚在他只著單衣的單薄胸懷裡,還來不及回應他的請求,她已驚喘出聲。「你瘦了好多,你真的病了!」語氣十分地擔憂。 「是啊,我確實是病了。」隱秀扶她站好後,臉上已冒出冷汗。 福氣連忙攙扶他回到床邊,讓他穩穩地坐下。「你,笨蛋笨蛋、笨蛋啊!」一時間,忘了主僕的分際,她焦慮地罵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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