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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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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空,」金剛智大士看著艙外明月,喚著年輕沙彌道:「你可知當年為何玄奘法師要親赴天竺取經嗎?」 年僅十六的不空回答:「是因為真經失傳,真法不弘。」 金剛智大士想著先前觀想時出現的預兆,知道是無法避免的因果。 「當年玄奘法師取經時,雖然天竺國王盡力挽留,但是最終仍答應放行歸國。自你依止我門下後,隨為師遍歷了許多土地,這一趟海路更經過二十余國,費時三年才輾轉來唐,但恐怕這已是為師的最後一程了。」 「師父的意思是……」不空訝異地看著大士。師父言下之意,是說他將不像玄奘法師最終得以返歸本國那樣,有生之年可以回到自己的國家了嗎?只見金剛智大士表情祥和且平靜地說:「到長安後,會有人來見我,之後,我們就往洛陽去吧。」 唐明皇禮佛、好佛,開元八年初夏,金剛智大士在天竺國王與大唐天子先後派遣的士兵護衛下,帶著滿船珍貴的法器與佛經來到長安。 唐明皇親迎大士至慈恩寺暫住,長安城上自貴族高官,下至平民百姓,紛紛前來瞻仰大士的聖容,聆聽妙法。 不久,金剛智大士移駐開化坊的大薦福寺,並在寺院裡建立大曼荼羅灌頂道場,為四方信眾灌頂加持。 五月底,深夜時,因為禁夜的關係,街道上只有金吾衛巡邏警戒。 大薦福寺不復見白天時的人潮,但見樹影橫斜,檀香嫋嫋,院落沉靜清幽。 金剛智師徒一行人住在樸素雅致的院落裡。 臨近午夜時,大士突然自冥思中醒覺,喚起不空道:「不空,客人來了,請他們進來。」對於師父的預兆之力,年輕沙彌早已見識過許多回,因此連忙起身打開禪房的門,果然見到一個看不出實際年歲的成年男子抱著一個孩子,站在禪房外。 他雙手合十,以漢語道:「施主請進,吾師等候二位已經許久了。」 醫者面露訝色,隨即定心道:「深夜叨擾,請師父勿怪。」隨即抱著昏睡中的小祝晶跟著年輕沙彌走進禪房裡。 醫者老早聽說南天竺金剛智大士有預兆之力,精通密「五明」之法,即!訓詁、工藝、曆算、禁咒、藥石針艾等技藝。 他雖不篤信任何宗教,但對於天竺的醫術卻相當推崇。 長安人也許對金剛智大士所傳妙法與他所攜來的珍貴舍利和法器讚歎不已,他卻獨獨對這位天竺法師所傳的醫術深感興趣。 白天時,他曾帶著祝兒和小春站在人群中,遠遠看過金剛智大士的聖容。 但從沒像現在來到大士面前,看著那雙慈悲而洞悉一切的眼眸時那樣,打自心底感受到強烈的震撼。那是一雙看透了此岸與彼岸,充滿了圓滿大智慧的深眸。佛說因果,他不信因果。但此刻,心中一個聲音告訴他:這就是了。 金剛智大士顯然早已知道他會帶著祝兒前來求醫。沒錯,他是個醫者,多年來雲遊四方,只為尋求醫治家族女性不明宿疾的方法。 曾經,他無法醫治好祝兒母親的病,他擔心有朝一日也要看著自己的甥女在二十五歲那年死去,而他卻仍然束手無策。 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家中女性毫無例外的,都在二十五歲那年身故。 曾經他以為那不過是無稽之談,只要好好保健身體,一個身強體健的芳齡女子怎可能會突然死去? 他的母親恰巧在二十五歲那年死去,是因為剛好染上嚴重的風寒,引發了肺疾。然而當他的胞姊,也就是祝兒的母親同樣在二十五歲去世時, 他不得不承認那個傳說或許並不是編造出來的。 他們家族裡的女子累世以來,都只活到二十五。 原本祝兒的爹也是不信的,但姊姊過世後,他們無法不正視這個問題。為此,他們將祝兒改換男裝,時時留意她身體的狀況,擔心出現異常。 祝兒不知道怎麼知道了這件事,以為自己也會早死,生性開朗的小姑娘眼中從此蒙上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怕祝兒過度憂慮,他們刻意假裝沒有這件事。然而他身為一名醫者,卻診治不出甥女究竟罹患了什麼疾病。 這幾年他觀察祝兒的情況,始終看不出任何的異常。與姊夫呂頌寶商議後,他們決定帶祝兒來看看這位傳說中精通醫術的天世天士。 與那雙慈悲的眼眸視線交接那一瞬間的體悟與撼動,醫者不由自主地跪在法師面前。「請大士相救。」 年約五十的金剛智大士僅粗通漢語,因此他召來精通漢語的弟子不空翻譯道:「請兩位施主起來,把孩子放在榻上,我先看看那孩子。」 雖然金剛智大士說的是醫者不懂的梵語,但那恍若獅子吼的梵音仍使人忍不住為之肅然起敬。 不空把師父的意思轉達給醫者。 醫者依言將祝晶放在床板上。他點了祝晶的睡穴,此刻她仍甜甜地睡著。 半晌,經過詳細的診視後,大士以生硬的漢語說:「這孩子,沒有病。」與醫者自己做出的診斷結果相同。如果是先天自母胎帶來的疾病,他應該可以診斷得出來,但不管以任何方式來診斷,他都看不出祝兒哪裡不對勁。他曾懷疑是否根本沒有病根,而是被下了蠱。 但姊姊與祝兒從未到過苗疆,不太可能遭人下蠱。 為此,過去兩年他親赴西南,深入蠱毒之鄉,想要確定這件事,卻反而……先且不談這事,總之,他已確定祝兒並沒有遭人下蠱。 她是那麼的健康,臉色紅潤有如新綻的花朵。 他無法相信這孩子會短命而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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