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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見恭彥點頭了,祝晶才放心地將小丫頭帶往後院;待要跟上,突然想起還沒回答剛剛恭彥的話,腳步連忙停住。「啊,對了,小春她是……嗯,我妹妹。」妹妹?恭彥不認為是。去年在海舶上時,祝晶曾說過他是家中獨子,還羡慕他有兄弟呢。

  恭彥是井上家的次子,有四個兄弟。家族中的其它堂、表兄弟約略數來,也有十來個。因此,他的成長歲月並不孤單。

  小春不是祝晶的親妹妹。可是當他看見小春因祝晶的話而眼神發亮時,他露出微笑,走到小春面前,矮下身,和善地說:「很高興認識你,小春。我是上恭彥,祝晶的朋友。」

  躲在祝晶身後的小春只探出一張小臉,她訥訥地看著井上恭彥那張誠懇的笑臉。好半晌,她垂下肩膀,低下頭。

  又過了半晌,當她重新抬起頭時,已經強迫自己接受眼前這個人比她更早遇見她的小公子的事實。

  「好吧……」小丫頭不太情願地道。

  恭彥應該要不懂的,然而他發覺他竟然有一點明白小春的意思。

  反倒是祝晶露出納悶的表情。「呃,你們倆……」在交換什麼秘密啊?然而恭彥和小春似乎不打算回答這問題,在向彼此鄭重地點了點頭之後,他們一起轉過臉來,對祝晶綻開一抹無辜的微笑。

  當下,呂祝晶唯一的念頭是:這天地是不是要顛倒了?怎麼突然間,他不再是掌握局面的那個人?

  在那之後,井上恭彥不曾向呂祝晶解釋過當時那微笑的含意。

  他將貼身收著的短笛還給祝晶時,見祝晶極為珍愛地撫過笛身,而後貼身收起。想起呂校書的話,他問:「這笛子對你來說,很重要吧?」

  祝晶開朗的眼中一瞬間閃過一抹晦暗,隨即咧開嘴道:「嗯,很重要。對了,恭彥,你會吹笛嗎?」不待回答又喃喃說:「可惜我不會呢……聽說這笛子的音質很清透,如果我會吹的話,就能聽見很好聽的笛聲了吧……」

  恭彥不會吹笛,可是他看著祝晶有些憂愁的表情,突然希望他會。

  「你有聽過這笛子發出來的聲音嗎?」

  祝晶依舊低垂著眼。「我應該聽過的……可是……我忘記了……爹說娘以前都會吹笛安撫我入睡,可是我卻怎麼都想不起來呢……嘿……」嘴角扭曲地笑了笑,有點刻意地咧開嘴,拍了拍後腦勺道:「瞧,我記性真不好啊。」原來是祝晶娘親的遺物。恭彥猛然理解。那是他第一次看見祝晶露出這麼不快樂的表情。

  原本想安慰他的,但祝晶抹抹臉,硬是擠出一朵笑容,像是想把悲傷的事情忘記,那使他心裡那些粗糙的安慰哽在喉間,說不出口。

  看著祝晶是如此努力地想要快樂,他心裡隱隱浮現一種想法,好希望他真能夠一輩子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

  除了燦爛的笑容以外,祝晶臉上不適合掛上其它的表情呢。

  於是,恭彥配合著他,只說:「笛子很漂亮。」

  稍後,井上恭彥告訴呂祝晶,十天后他就要入國子監的四門學館就讀;在正式拜師入學以前,希望可以跟祝晶一起好好看一看長安。

  祝晶雖然樂意,但是……「十天?這麼快?」

  到慈恩寺賞花的路上,兩人一邊看著街上風景,一邊閒聊著。

  拒絕讓小春同行是對的。因為慈恩寺在晉昌坊,距離永樂坊有三個坊區的距離,並不算近。但因為不趕時間,所以兩人一會兒坐上好心路人的牛車,一會兒又下車步行,沿路看著長安的人與景,說說笑笑往晉昌坊的方向走去。

  長安坊市和街道是棋盤格局,即使是初來乍到的人,只要稍微有一點方向感,大多能輕易辨識出所在的位置和方向。

  恭彥一邊看著熱鬧的大街,一邊說明:「嗯,阿倍和吉備會進國子監的太學就讀;我身分較寒微,所以朝廷安排我入四門學;玄防已經得到皇上的同意,可以在國內的所有寺院學習,他打算先到傳習密宗法門的大興善寺參訪,之後再到慈恩寺……」

  祝晶聽父親說過,國子監是大唐最高學府,掌國子、太學、四門、律、書、算等六學。當朝官員,以科舉進身者,不出自長安、洛陽兩監

  的,甚至還會遭到鄙視;因此一般有意仕途的人,多會想盡辦法入監就學,取得學籍。

  前三學的入學門坎是依據學子家世背景的高低來決定的。一般國子學只收王公貴族及三品以上文武高官的子弟;太學生也多隻接受五品以上的官家子弟;而四門學則接受品第稍低一層級的官家子弟。其中太學和四門學都接受外國留學生的就學申請。律、書、算學因為是專業技能,仕途出路不佳,少人學習。倘若是他呂祝晶,以他爹正九品的官職,也許連四門學都進不了哩。雖是讀書,好在國子監的管理不算非常嚴格,未來要見面並不難;國子監所在的務本坊距離永樂坊也不遠,因此他也就沒有很抗拒恭彥就要入學的事實。

  畢竟恭彥他本來就是個留學生啊,不入學,難道成天在長安街上遊手好閒?

  祝晶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聽恭彥又說:「這幾天,大使們已經開始在東西兩市採購要帶回日本的禮品,他們最多會在長安停留兩、三個月,之後就要回國了。」

  走過一條十字街的時候,迎面街上有人騎著幾匹強壯的馬兒急馳過來。

  恭彥連忙將祝晶拉向自己,兩人貼站在坊牆邊上,看著急馳的馬蹄揚起一陣塵埃。

  祝晶因他保護性的舉止笑了出來。「恭彥,別怕,街道很寬敞。」

  雖然道路上人、牛、驢、馬爭道,甚至還有往來西域的駱駝飛馳道上,但還沒聽說有人被撞死的。

  恭彥怔了一下,才點頭道:「街道是很寬敞,可是剛剛那些馬跑得好急。」

  「你們平城京沒有馬嗎?」祝晶問。「在平城京裡,朝臣們大多乘坐牛車,速度比較慢。」因此當他看見長安城裡為數不少的馬匹以飛快的速度在奔馳時,心裡難免有一點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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