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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心語,心語——」焦慮的聲音穿過昏沉的迷霧,一聲一聲地叫喚她。遙遠而且模糊,讓她無法分辨是誰在叫她。

  她無法分心去想這個聲音是誰,因為她的孩子快要不見了,她不要!她要挽救!抱住小腹呻吟,兩行清淚緩緩流下蒼白的臉頰。

  當所有人在醫生宣佈季心語手術成功、脫離險境之後,就已經離開。他們仍然掛念她的病情,但加護病房內只允許一位家人進去探望,而這個人選非齊霈文莫屬。

  撇開他是季心語的丈夫不說,光是他在手術房外懊悔、自責、深情凝望的神情,在場的每個人都不忍對他再語多苛責,因為大家相信如果可以,他寧願犧牲自己性命,也不會讓季心語躺在裡面。

  病床上,手術後的季心語還沒有清醒,蒼白的臉上眉頭緊蹙著,似乎十分痛苦。

  「她到底還要多久才會醒來?」齊霈文握緊她的小手,憐惜的眼光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

  她太傻了!為什麼要替他擋這一槍,即使沒穿防彈衣,子彈打進他的身體,他也未必會死,槍林彈雨的場面他見多了,而她——

  身為他的好友兼季心語的主治醫生,宋以恩把手放在他肩膀,安慰他,「她已經平安地度過危險期,最慢再過幾個小時就會清醒。」

  「可是為什麼她看起來那麼痛苦?」齊霈文看著她無助脆弱地躺在病床上,纖細的手上還插著針頭,他忍受不了這漫無止盡的等待,這比直接殺了他還難熬。

  宋以恩沉默無言,無法回答,他靜靜地離開病房,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

  就在他離去不久。

  「霈文……」季心語發出模糊的呻吟,她困難地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一臉憔悴、眼裡滿血絲的丈夫坐在床邊。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齊霈文欣喜若狂地跳起來,不知道自己竟流下欣喜的淚水。他輕捧著她的臉龐,仿佛她是易碎的水晶娃娃,一碰就會破。

  季心語想起身擦掉他臉上的淚水,然而從腹部傳來的刺痛阻止了她,「好痛!」

  「躺著,別起來!」齊霈文心疼地連忙按住她的身子,輕聲安撫她,「你受到了槍傷,記得嗎?」

  槍傷?季心語這才憶起她在昏厥前發生的一切,想起程燦晃想對他開槍,而她奔過去擋了那一槍——

  「你有受傷嗎?」小手慌亂地搜尋著他身上是否有傷口。

  「沒事,我沒事。」齊霈文微笑地抓住她忙碌的小手,心裡通過一股暖流。她自己都受傷了,居然還要分心擔憂他的安危!

  「那就好、那就好。」聽完他的話,季心語安心地放軟身子,突然她像想起了什麼事,又迅速起身。

  她看著自己平坦的肚子,不敢相信地低喊:「寶寶怎麼了?」她焦急地拉過他的手,盯著他的眼睛不放,「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心語,你別激動,寶寶、寶寶……」齊霈文神色複雜地低下頭,躲避她的注視。

  看到他閃避的表情,季心語心裡倏地不安起來。她扯——手臂上的針頭!想下床去找醫生,不過在她腳還沒碰到地之前,齊霈文又將她壓回床上。

  「放開我,如果你不想說,我可以自己去找醫生問。」季心語鐵了心地不肯妥協。

  齊霈文注視了她幾秒鐘,最後決定告訴她這殘酷的事實。他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地向她解釋——

  「子彈從你的左腹部穿過去,造成你大量失血,醫生說為了保全你的性命,所以……」他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將孩子已經沒有的事實告訴她。

  「所以你讓我活著,犧牲了孩子!」季心語淌著淚,痛苦地呐喊出他未說出的話。雖然他不說,但他的表情早已說明一切,而且這個孩子與她血脈相連了三個多月,她比誰都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心語別難過,我們還年輕,以後還可以有孩子的。」如今他只能這樣安慰她也安慰自己,否則她會崩潰的。

  聞言,季心語倏地抬起頭,驚恐地看著他,仿佛他說了什麼十惡不赦的話。她用哭得沙啞的聲音指控,「你怎能這麼說!我從不知道你竟會是如此狠心的人!好歹他是你的孩子呀!」

  「我管不了那麼多!我只要你活著!」齊霈文抱住她,顫抖地大喊。

  「你要我活著?」

  孰料季心語抖著身體,一陣輕笑,臉上的淚卻從未間斷。看得齊霈文膽顫心驚,而她接下來說的話更是讓他魂飛魄散。

  「可是我情願和我的寶寶一起死去!」她的淚水無法洗去失去孩子的痛苦,也無法沖掉她視死如歸的決心。

  「心語……」齊霈文呆滯地看著她。她怎能這麼說?孩子沒有了,即使難過,他還是可以活下去;但如果失去她,這世界對他也不再具有意義。

  季心語的眼睛不再看他,她用棉被緊緊包裹住自己,不停地流淚。「你說過要永遠保護我和孩子的,你說過的!」

  面對她的指控,齊霈文也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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