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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掩飾般的,寒彥飛一口飲幹了杯中酒,「好,丁兄弟這話可說到我心坎裡去了,『天高任鵬翔,海深龍自戲!』光這一句,就當敬你一杯。」又皺眉搖頭,「只是這找人之事如大海撈針,為兄實在是並無把握。」

  「如果寒大哥不嫌小弟力薄,就把要拽的人是何等樣告訴小弟,小弟雖不才,做了幾年的書畫生意,這三教九流也認識了不少,看看能否幫上寒大哥的忙。」於環這回說得可不是敷衍之辭,這寒彥飛無意中幫了她個大忙,那幫幫他也是該當的,再者,找人這事,自然是人愈多找到的機會愈大。

  「這——」寒彥飛猶豫一下,從未對人說過的事……他又看了看於環,見她一臉赤誠。難得和這個小兄弟如此投緣,那就說些能說的吧,「唉,這事卻有為難之處,我要找的人是我親哥哥,他只大我半個時辰,算來我們是雙生兄弟,可是卻長得天差地別,他長得像我爹,我長得卻像我娘,而且我們是在十歲那年失散的,現在算來他也該二十歲了,這十年來,也不知道他的相貌有何變化,真是想找都沒個找處!」

  「寒大哥,當年令兄是在何處和你失散的?」於環聽得很認真,一下就抓住了重點。

  「就是在京城郊外,而且我略通占卜之術,依他的出生年月推算,現在他還應該在京城才對,且他有十年的奴役之災,命中註定該當十年下人,但若在今天立冬過後還找不著他,那就麻煩了,等他脫了奴役之災後,可就沒個定處去找了。」寒彥飛一想到這兒,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因為娘曾答應過「他」,到孩子二十歲那年,無論如何會讓孩子去找「他」的,如果找不到哥哥,不但娘的遺願無法完成,連他也會被自己對娘的誓言逼得進那鬼地方。

  「那寒大哥可知道令兄有什麼胎記或信物?還有他的生辰是何時?」

  於環夾菜的手一頓,本能地想到認記方式。

  「我哥哥的生辰是天運四十八年十月二十六日子時。至於胎記嘛,我娘告訴我,在哥哥的雙腳腳底心各有一顆痣,只是左腳是青痣,右腳是紅痣,信物是哥哥身上有一塊和我身上這塊成對的玉珮。」寒彥飛從懷中取出一塊紅絲線吊著的紫玉珮。

  於環凝神細看,只見那玉珮是長圓形的,上面還雕著鳳形圖案。她不禁歎道:「這紫玉可是有市無價,出得起銀子也沒地方買,這麼珍貴的東西,如果當年你哥哥是被人拐走的,那可難保還會在你哥哥身上,這還真有點麻煩了。」

  寒彥飛點點頭,「我也知道,要不也不會找了三四年了都沒個消息,可是這是目前僅有的線索了,而且這樣的紫王佩,要是有人賣,不會不驚動行家,可是我用毅王爺的勢力打探過,沒人見過這樣的玉,那我也只能期盼它還在我大哥身上。」

  看來這人還真是難找了,於環細細思索了一會,竟沒個著手處!於是她輕歎一聲,「以寒大哥這樣的能耐,居然也找了三四年都沒個下落,這人定不好找,看來以匡卷的微力,很難幫得上寒大哥什麼忙,只是我有個想法,不知是否能幫到寒大哥?」

  寒彥飛又盡一杯,才道:「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嘛,匡卷也太客氣了,以你的才智,想到的法子定能幫為兄的大忙。」話是這麼說,可他實在想不出來自己還會有什麼法子沒想到的,這句話純是客套,「本來前年時,我算出我大哥有脫出奴役之災的機會,可沒想到他紅鸞星動,又沖煞了。否則現在我也不用那麼傷腦筋了,奴才畢竟是主人家的,不能大張其鼓地進各家大戶查奴才吧。」搖了搖頭,心頭憂急,若今年內還找不到他,那自己的麻煩可就大了。

  於環看出來了,並不動聲色,只微微一笑,「也不是什麼聰明法子,只是從大哥剛剛的話想到,寒大哥可有想到同各家浴場湯池的老闆打個招呼?既然寒大哥說,令兄現在是僕役身分,而據我所知,不管市井小民、販夫走卒,還是僕役之人,無不喜歡在一天辛勞後到浴池泡泡,令兄的胎記既是如此特殊,那同樣之人定不會多,而且他的胎記還只有泡澡時能看見,那……」

  她話音未落,寒彥飛已然直跳起來,「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自椅子上直跳到窗戶邊之後,他並未再次落坐,只是對著於環深深一揖,行了個大禮,長長吐了口氣,「匡卷救了我,愚兄謝過了。」然後哈哈一笑,「我這就去安排,愚兄先走一步了!」他開懷暢笑著,也不下樓的直接飛身躍出窗戶,反手往桌上擲出一錠銀子,銀子才落在桌上,他已不見人影!

  從未見識過輕功的於環,一下子嚇呆了,然後飛身奔到窗邊,眼見他足尖在遠處樓頂上輕點,才一瞬工夫,人已不見。

  驚得她目瞪口呆之餘,總算能把那個「寒玉公子」同這個寒彥飛連想在一起,而她碎掉的「英雄豪傑」幻想也開始漸漸拼回來了。

  只是這一驚嚇過後,她也沒了食欲,招來小二結了賬,看著找回來的八兩銀子,她搖搖頭,以前曾聽說書的人講,江湖遊俠都重義而輕利,當時她還不信,這回可知道是真的了,一頓飯吃掉個十幾兩也就罷了,他居然丟下一錠二十五兩的元寶就跑。這是平常人家三個月的花費呢!若是她真出了於府,這些銀子夠她過上個半年了。

  想到這兒,她很理所當然地把錢都搋進懷裡,唔,下次再見面,若他問起就還他;若他不問,那就當是他給她的謝禮,畢竟她給他出了個好主意不是嗎?

  她收起銀子整了整衣衫,緩步下了樓,走過櫃怡,掌櫃的招呼了一聲,「這位公子,您走好,以後還請和寒爺多來光顧小店啊。」

  向掌櫃的點點頭,於環心下明白他真正想說的是,請多在寒爺面前說說好話,讓他帶毅小王爺多多光顧。她跨出店門,腳步卻被一件事拖住了,正確地說是一個人。

  那是個女子,看來十六、七歲的模樣,一身髒汙的衣衫不難卻看出料子本是華貴的,此時她正被幾個男人拖拽而行,樣子極是狼狽,臉上也盡是泥汙,看不出容色,只能聽到她的喊叫。

  凝目看那幾個拖著她的人,於環認出是道遙樓的打手,不由皺起了眉頭搶步上前,還未開口,就見那女子死命地狠狠咬了抓住她的一隻手,那手的主人吃痛,怒氣衝天之下猛一揮手,就見那女子狠狠地往太白居門邊牆上摔去,咱的一聲,她撞到牆上之後就不動了,過一會兒才緩緩滑倒在地,身子翻轉過來之時額上多了一個偌大的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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