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文聞 > 溫涼喜宴 >


  「總之,後來我的妹婿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被人砍死,留下筱昭讓他的父母養,但他的父母沒有收入,是靠我妹婿的兄弟輪流供養,所以筱昭也成為一個寄養兒童。在這一段寄養的過程中,她受到很多虐待,這些凌虐讓她的自閉症日趨嚴重。而筱昭的祖父母對於這種情形也無能為力,最後他們打電話到美國給我,要我回來領養她。」

  溫天丞回想當時領善筱昭時,她滿身的傷和滿臉恐懼的模樣,他心疼她,愧疚自己對不起妹妹的臨終囑咐。

  「領養她之後,我才發現她是個輕度的自閉症兒。兩年來,我不斷從她祖父那裡詢問筱昭之前的生活情形,我想她是因受虐而安靜,因此我找過不少專業的心理醫生來為她治療,但效果一直都不大。另外又透過家扶中心找保母或者是家庭教師來導正她的行為,但這些對她一點也沒有效用。」溫天丞非常沮喪的說。

  他煩惱的臉孔充分在我眼裡擴張,這個男人很有愛心,如同我幾年前所看到的大男孩一樣,他用著一顆真誠的心在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我低頭看著懷裡因為無聊而不停扭動的小女孩,她是幸福的。至少在有溫天丞以後的日子是幸福無憂的。

  想到這裡,我發現一件令自己驚訝的事實——我很欣賞他,真的,這是我的肺腑之言。當然,這句放在心裡的話,他是聽不到的。

  溫天丞確實沒有發現到我的驚訝,他還沉浸在筱昭的問題裡,依舊在對我描述筱昭的事,「筱昭她今年已經八歲了,應該與同年齡的孩子一樣上小學。但她的病容不得她去上學,也無法接受陌生人的照顧。所以兩年來,我只好一直將她帶在身邊,為此我耽擱了不少該做的事。」他意寓深遠地結束故事的內容。

  「你要我接下她家庭教師的工作,好讓你可以專心報復我的家人?」我可以從他的話意猜想到他的意圖。

  溫天丞狡猾地一笑,「你還真聰明,不愧是天才資優生。」他說完話,看到我疑惑的眼神,不屑地笑著說:「你以為我去調查你?你看看這個……這是你個人的簡介和資歷,上面不是寫得很清楚,你梁婷婷,十二歲小學畢業,參加資優生測驗後,直接升上高中。兩年後讀大學,十六歲大學畢業,參加託福考試,由教授推薦到美國哈佛大學就讀商學系碩士班,兩年後卻得到博士學位,並轉修心理學系和藝術學系。三年後各得一個碩士學位,並展出個人第一次粉彩插畫——『幽想的心靈世界』,得到國際兒童插畫展第一名,和最佳新人獎。」

  「但你繼續攻讀心理學系和從事相關的醫療活動,一年後得到國際合格心理醫生執照和心理學博士學位。回國後的這兩年你曾發表了兩次個人插畫展,這兩次畫展也皆獲得國際藝術家評審會的好評。」

  我有些訝異溫天丞丟給我看的資料,上頭非常詳實的記載我這十幾年來所做的大事。我不知道葉先生請我幫他的公司畫個插圖,居然還把我的背景調查得這麼清楚;否則當初葉先生和我聯絡時,我一定會拒絕這份工作。

  因為他侵犯到我的隱私。

  溫天丞看到我皺眉的樣子,知道我有些生氣,於是猜測道:「你覺得被人偷窺了?」他有些不可思議地問。調查到的內容都是光榮事蹟,為什麼我會生氣、會不喜歡讓人知道呢?

  而我則很驚訝,我在他面前情緒表現得這麼明顯,居然可以讓他知道我的想法?一般而言,對一個外人或陌生人,我很少表現出情緒性的反應,通常不管喜或不喜,我都只有淡淡的一笑置之;沒想到我會在他面前生氣。對於自己今天兩次的情緒出軌我很訝異,但還是點頭回答他的問題。

  「哼!」看到我微微的點頭動作,知道我又縮回自己的心屋了,他不高興地瞪了我一會兒。

  搞不懂自己怎麼會想要這個女人當筱昭的家庭教師?因為我似乎有本事讓他一看就想……想怎樣?他安靜地沉思了一會兒,試圖厘清自己的思緒,最後推論出:大概是因為筱昭喜歡我!願意和我在一起,所以他才會想要我來接這份工作吧!

  「你自己都是一個病人!為什麼能當心理輔導人員?還是那些人不知道你的病,被你的外表騙了?」溫天丞嘲諷地問。

  「我是病人?我騙人?什麼時候?」我疑惑地反問他。

  「難道你自己不是一個自閉症的人嗎?」溫天丞有些惱怒,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關心我這個姓梁的女人。

  我朝他微微一笑,卻收到這樣的警告——

  「別用這種傻笑敷衍我,你最好多開金口,不然你今天休想走出這間辦公室。」他用著憤恨的目光威脅著。

  我猶豫了一下,發現他很認真,不自覺地就開口說:「我承認我有自閉症的傾向,但我不是自閉症的病人。我只是有『反社會型性格症』和輕度的『憂鬱性精神官能症』,而這些症狀則源自于我嬰幼兒時期,我媽媽的身體不好,我爸爸常對我說,我是個不該生出來的孩子,因為我使得我媽媽的身體更不好。他認為這樣對一個孩子說話,孩子根本聽不懂,殊不知我的智商比一般孩子高,十個月大時,我已經可以從他反覆的話語、表情和行為,知道他討厭我、罵我。」

  我有點難過地回想,然後低頭看著賴在我懷裡的筱昭,她已經開始打瞌睡了。

  我輕輕地調整姿勢,讓她舒服地靠在我懷裡睡,然後又繼續說:「因為爸爸有口無心的行為,造成我心理極大的傷害,我無法親近我的媽媽、爸爸,害怕他們真的嫌棄我、討厭我,甚至怕他們把我趕出那個家。我的大媽雖然疼我,但也忙著照顧姐姐。我的哥哥們與我年紀相差很大,他們忙於自己的朋友和課業,也不大理我,我很安靜,保母到我的照顧也若有似無,這些種種令我感覺——我是梁家多餘的人,而這種情緒則令我感支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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