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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爺,你別生筆君的氣,這不關她的事,是長離——」長離又抬起頭說話,但又如同之前一樣,頭被他的大手壓回懷裡。

  「信是誰寫的?」

  「有一封屬名是小娟,還有一封……」筆君看不到長離的表情,卻看到主子愈來愈深沉的眼,這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徵兆。她把眼光轉向身旁的同袍求救,卻得到一個愛莫能肋的眼神,只好自認倒楣的說:「還有一封署名叫阿山。」

  「阿山!」

  一點也不大的聲量,聽在長離的耳裡卻是如雷般的響亮,她仰頭一看,他的表情糟透了,但他溫柔的聲音卻足以把她嚇破膽。

  「爺。」她氣虛聲弱的喚他。

  「嗯!」

  「山大哥……」

  「嗯!」

  「爺,小娟她……」

  「嗯!」

  經過幾次的掙扎,她不知道該怎麼啟口說明,他冷淡的表情、漠不關心的回應,都在在讓她開不了口。

  室內沉寂了下來,在筆秀端藥進來後,依然彌漫著死靜的氣氛。

  「爺,小姐的藥……」筆秀小心、小聲的問。

  寒季書伸手接過藥,「把藥喝下去。」他端著藥碗湊到長離的唇邊。

  長離撐著昏沉的腦袋,連同他的手一併扶住,皺著眉把藥喝完,就像以往一樣,噁心翻吐的感覺由腹肚直沖喉頭。

  「惡……」她捂著嘴,他也捂著她的嘴,一手直拍她的背。

  「你們下去。」

  寒季書一聲令下,筆君、筆秀立即相繼走出房門。墨衣向前在他耳畔以極低的聲音,不讓長離聽見,快速的說完後便離開。

  「好一點了嗎?」冷淡的聲音裡,藏著他濃濃不舍的心情。

  長離一直等到噁心感不再,身子才無力的靠回他懷裡,「信在長離枕頭下,爺要自個兒看嗎?」

  見她閉著眼,虛弱地貼靠在他懷裡說話,他嫉妒的眼色從精銳的鳳眸裡褪去。「你已經沒有力氣說明了嗎?」

  「爺,山大哥的來信沒有惡意,他說他打算到北方大漠重新生活,近日繞經汴京城郊道。有一夜,他遇見了一批人,聽他們的口音不像中原人,於是他獨自躲在暗處偷聽他們說什麼,才知道他們是受雇於人,特地來暗算『京城四君子』。他聽到四君子的名字中,有一個人的和爺一樣,所以他折回京城來打探到爺和我的消息,便寫了這封信給我。他來找我並不是如爺想得那樣。」

  長離退離他的懷抱,看他不言不語的表情,高深莫測的教人猜不著他的思緒。她勉強離開讓人留戀的懷抱,困難地從枕頭下取出兩封信,一起放入他的手中,頭顱頹喪的重回他懷裡。

  「爺,小娟的信你自個兒看,裡頭有長離想和爺商量的事,只是……」她說不出口。

  思緒在這幾日沉澱後,因見不到他而更加想念他,私心亦發張狂加重,她真的不想讓他們兩人見面,不想去做撮合他們之間的媒人,更不願意把他讓給別人。即使他從來不是她的,但她就是想保留他對她的注意力。

  她對他真的有很大、很大的非分之想,不管兩人之間存在多大的距離與差別,她的心不知道在何時被他填滿;以往的不在乎,也全都變得在乎和在意。

  從前的她,不管處在怎麼惡劣的環境,不管要與人怎麼難分難舍的分開,她都能保持著一顆淡然、無謂的心情。然而,如今那個安然自在的奉長離不見了,也找不到了。

  她變了,真的變了。雖然她知道自己變了,卻無能為力再改變回來。

  為此,她後悔那一天回來後,沒能開口對他說起那件事,如今經過三天的相思,心裡喊他的名愈多次,愈不能克制的投入感情。於是她的私心變得更重,重到連以往對人一諾千金的原則,也變得不再具有任何意義。

  她好痛苦,她這輩子所學的事、所讀的書,以及現在心裡的想法,完全都背道而馳。她難以抉擇,也找不到答案讓自己釋懷,因此她開始磨著自己的心,希望能磨練出以往的清明與無掛。

  可惜啊可惜,她做不到,真的做下到。

  唯有痛哭是她能做的事。因此今天在涼亭裡,在沒有任何人的情況下,她徹徹底底的大聲痛哭一場,也連帶把爹娘去世當時所沒流下的眼淚,全在今天一併痛快的哭出來,反正這一切都沒有人會看到,她又何必掩飾得那麼痛苦呢?

  寒季書把滿臉愁緒的她輕放回床上。就算已經昏睡過去,她憂愁的表情還是不變。他為她蓋上被子,取出她手上的信,靜靜的把信看完後,視線又回到她的臉上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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