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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他心裡的大石才因為她的話而放下,她臉上錯亂的神情卻讓他提高了警覺。他握住她的肩,發現她整個人都在抽搐。

  「如果我不叫他逃,劉明蝠就不會殺了他,至少他現在還活著……我哪有權利決定誰的命……可是我連作夢都在殺人……不應該那樣的……」

  「柔兒,夠了!」

  他瘋狂地摟著她,緊到讓她沒有任何胡思亂想的空間。

  兩個月來隻服了半顆解藥,加上不明所以地被唆使殺人後的精神混亂,她的情況不可能更糟了。

  「夠了……什麼夠了……」她迷惘地看著他,喃喃自語,「是啊……我殺人殺夠了……就連周德都被我殺死……是夠了……」

  「周德不是你殺死的!」

  他捧住她的臉,過重的力道弄紅了她的雪肌。

  「是嗎?可我怎麼記得……」她眼神渙散地看著他。

  「是劉明蝠殺了他,一切的過錯與死亡都是源自于劉明蝠的野心!我們只是為了求一條命啊。」他堅定地凝視她,唇邊的笑無奈地近乎悲慘。「當初如果有人叫我逃離『滔天幫』的話,我會感激那人一輩子的。」

  「你後悔了?」劉宛柔一驚,雙眼清醒地睜大,緊張地抓住他的手。

  「我後悔沒能在你尚未被下蠱前,帶你離開這裡。」的歎息吐在她的頰邊,像無聲的哭泣。

  「我卻後悔我在山洞裡遇見了你。」她低語。

  「別說了。」

  歐陽無忌激烈地吻住她的唇,狂熱的吮吻間,有著對彼此不舍的眷戀;唇齒交纏間,有著想將她吞食人腹的狂野佔有。想與她合為一體的衝動僨張於血液之間,他想要她!

  想吻遍她身上白皙的雪肌,想吮遍她指尖、掌中的細繭,想讓她總是因為痛苦而喘息的唇發出饜足的低吟……

  但,他沒有碰她。

  因為即便是像這樣的一個吻,她也幾乎快癱軟昏厥在他的懷裡。

  歐陽無忌撫著她的背,鬆開了她。

  「你不要我嗎?」她瑟縮了下身子。

  「正因為太想要你一輩子,所以現在不敢碰你。」傾身重咬了下她的唇,懲罰她的胡思亂想。

  她漾著水氣的金眸,是他最珍貴的寶藏啊。

  劉宛柔仰首對他一笑,虛弱的嬌顏卻如火焰般灼亮——此人此情,她夫複何求啊……

  靜坐在他懷裡片刻,試著讓心慌意亂的腦子和心理出一個頭緒——她有事要告訴他哪……

  「原來是因為周德的事,劉明蝠才不願意給你解藥。」「滔天幫」也好,「水中月」也罷,只要是叛徒就等於一個「死」字。

  「有沒有解藥都已經無所謂了。」她牢牢握著他的手,定定凝睇他。

  「我不喜歡你說這些洩氣話。」歐陽無忌擰起眉,沉聲說道。

  「我何嘗想洩氣?我何嘗不想和你終生相守?只是除了死亡,我今生今世怕是逃不離他的魔掌了。」她乾澀的紅眼對上他黝深的眸,說出口的話字字苦澀。「劉明蝠給我的解藥是另一種毒藥。」

  他一怔,瞪著她的眼,臉上的堅毅開始動搖。

  「不可能。」他說。

  老天怎能在他好不容易找到江君這絲希望時,又給了他如此的重挫呢?

  他也只是個凡人啊!

  「不可能!!」歐陽無忌陡然背過身面對牆壁,口中不停地喃語著,「你不會離開我的!不可能……」

  「我何嘗願意啊!!」劉宛柔驀然將臉靠在他的背上,聽著他衣裳下那混亂的心跳聲。「真捨不得我,就別管那些毒藥、解藥了,和我一塊離開吧,至少我們可以度過人生的最後一段好時光。」

  「最後一段時光?十天?半個月?你要我如何能甘心!」他前額重重地搗向牆面,那力道嚇得她驚叫出聲。「若是黃泉路上有知,我們還可相守,那麼我或者能夠放手。但若來生路上,你我皆已無知迷惘,兩人都要孤孤單單地走到下一生,你教我如何甘心、如何甘心啊……」

  他無意識地撞擊著牆面,那規律的碰撞聲,是聲聲催人熱淚的。

  可她沒有哭,她拚命咬住舌尖,忍住那一波波湧上肚腸的絞痛。

  「別這樣……我今世為孽甚多,下輩子原就不敢奢想為人……今生能與你走這麼一段,夠了、夠了。來生若有緣,即便是一對比翼鳥,我也心滿意足……」她說著,額上冷汗全都拂在他的衣衫上。

  腹間不斷升起的痛楚煎熬,讓她的身子忍不住瑟縮成一團。

  「柔兒?」

  歐陽無忌察覺到身後的不對勁,立刻回過頭,正巧接住她往榻下跌落的身子。

  他頭一低,便要咬破自己的血脈——

  劉宛柔捂住他的唇,默默看著他額上的血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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