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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有一刹那,她想掉頭走人,可是想到也許這一走,她和他之間可能就這麼斷了線,再也無法見面,她還是鼓足勇氣,等待了十分鐘後,輕輕推開休息室的門,走了進去。

  休息室有三張床加上三套桌椅,佈置很簡單,從昏黃的燈光和男人深沉的呼吸聲,她知道麥奇康已熟睡了。

  她輕輕拉開唯一的布簾,看見了他。

  蘇悅荷按捺住心口濃濃的酸楚和欲奪眶而出的眼淚,走向前,拉好布簾,在床沿邊緩緩坐了下來。

  只有推床寬度的臨時床鋪,也許適合一般男性身材,但無法容納他修長、精壯的體格。他雙臂環胸,辛苦地曲著高大的身軀側躺。

  她俯視著眼前正沉睡的男人,無法避免地,再一次震懾於他俊朗的外表。他長而鬈的睫毛遮掩了一向犀利深邃的眼眸,宛如鑿刻般的臉部線條因熟睡而顯得柔和,少了清醒時的不苟言笑和她最常見、最能惹惱她的狂妄霸道。

  也許是工作的習慣,他繃緊的肩膀、握拳的動作,仿佛就算是處於熟睡狀態,一旦病患有任何緊急事件,他便立刻能夠完全清醒並迅速投入工作。

  所以她必須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過分驚擾的動作。

  蘇悅荷凝視著他。她試著在昏暗中看得更仔細,於是身子向前傾,卻一個不小心,腳跟敲到床腳,發出了一記輕響。她一驚,雙手蒙住臉,屏住呼吸,倉皇地等著他驚醒,然後發現她坐在床邊扮鬼嚇人。

  只不過,也許是今天的工作真的太累,或者累積的疲憊已達頂點,他沒醒過來,只是將環胸的手平放,還是熟睡著。

  她拍拍胸口。一次的冒險,會讓人膽量大增,她俯身凝視他,突然之間,好想偎在他懷裡,再一次感受他的呵護與溫暖。

  當然,床太小了,她要是真躺下來,不是把自己摔個滿頭包,就是粗魯地把他吵醒。

  她不能冒這個險,就這麼一次,她想好好地、好好地,看著他、記得他,把他深深、牢牢地刻在自己的回憶裡。

  她望著他,嘴角緩緩揚起微笑。淚早已不請自來,晶瑩剔透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沾濕他的上衣。

  也許分離在即,她回想起許多事,包括每次相遇必定上演的爭吵、他的呵護,當然還有那種她無法苟同的、斥責背後的關懷,以及兩人曾經分享過彼此靈魂的親密關係。

  她哽咽地吸著鼻子,知道終其一生,自己的愛戀將全系在這個男人身上,無人可取代。

  他說,他愛她。

  蘇悅荷輕輕抬起他的手,撐開他的手心,伸出食指,她輕輕地寫上一行字——

  我也愛你

  為了他,她綻開最美的笑靨,放下他的手,起身掀開布簾,依依不捨,回眸凝視。

  最後,離開。

  只是哀傷不舍的心中,早已淚如雨下。

  麥奇康在清晨第一道陽光乍現時驚醒,他坐在床邊,搔著頭髮,無端感到一陣心慌。

  他果真走火入魔了,連睡覺作夢都會夢到小荷哭著說她愛他?

  她含著晶瑩剔透的淚,低訴著他最需要、最渴望聽聞的愛語……

  麥奇康感到萬般灰心和沮喪,愛一個人可以愛得這麼慘烈,他相信古今中外他是第一人。

  他起床。突然之間,思念來得這麼猛烈,就算會吵到她寶貴的睡眠,他還是想看她一眼,好填補他心口那塊思念的漏洞。

  只是他還來不及走出休息室,隨身的呼叫器在此時嗶嗶作響。他低頭一看,臉上原本的期待,立刻轉變成陰暗的色彩。

  「蘇小姐已離開病房。」

  麥奇康一路沖回頂樓的護理站,只看到那個大夜的護士哽咽哭泣著。

  「我不知道蘇小姐怎麼不見了,我三點巡房她在睡覺;四點的那趟,我想她既然在睡覺就不要吵她,讓她好好休息……我根本沒想到到四點四十分再巡房時,人就不見了……」

  她哭著解釋。哇,她把副院長的地下情人給搞丟了,她死定了……

  麥奇康直接詢問一旁的住院醫生。「看護的李阿姨呢?」

  住院醫生也是臉色蒼白。沒人知道把副院長的女朋友搞丟,會受到什麼處分,這比急救不當、病人病危更令他們惶恐。

  「病房內的私人物品都清得乾乾淨淨,我們有打電話給李阿姨,她推說和蘇小姐意見不合大吵一架後,蘇小姐堅持把她趕走,所以她只好回家了。蘇小姐出走的事,她一概不知情。這是李阿姨的電話,副院長要自己問問看嗎?」

  綜合醫護人員的說法和李阿姨之前鬼鬼祟祟的形跡,他知道,也許在李阿姨急欲阻擋他進入病房時,悅荷早已離開醫院。

  麥奇康很想抱頭痛哭,他實在想不透,在他付出真情之後,她為何還是執意離開?她為何就不能給他一個機會?

  一個試著接受他的機會……

  麥奇康旋身欲離開,住院醫生趕緊遞上一張白紙,急著說:「副院長,這是蘇小姐家裡的地址,也許您需要……」

  麥奇康接過,隨即轉身離開。

  如果她要躲著他,不會貿然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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